牽一天緒的人突然出現在面前,
有那麼一瞬間,
紀安覺得自己跟他也算是有緣分的。
徐林席背著黑背包,一手抓著肩膀上的包帶,一手兜筆直地站在校園路燈下方。路燈照出的燈打在他上,他頭頂那一塊兒的頭發了銀白。與影下,他的五模糊,像是夢中見到的人般。
他走近后,紀安這才看清了他的五。
徐林席氣很差,眼下發青,也沒什麼。和他往常朝氣的狀態形了反差,今天的他,一眼就能看的疲憊。
紀安哽了哽,半天才生生憋出一句:“晚上好啊。”
徐林席扯著費力地笑了下:“晚上好。”
“你剛從家里回來——”話頭止住,紀安眼里頓時浮現出慌張。
忘記了,忘記了關于徐林席的事是從別人口中得知的,也忘記了徐林席回家是理并不愉快的事。
一時口快,在見到徐林席的那一瞬間,腦子里原本思考的東西都被拋之腦后,也跟不上自己的想法,直接就將自己心里的話憋不出問了出來。話一出來,就后悔了。
徐林席一愣,隨后像是想到什麼,彎著發出一聲輕笑:“沒關系。”
先發制人,在紀安懊惱之前迅速解決這句話。
紀安張著,即將要說出口的話被堵在嚨里不上也不下。
兩人都沉默了,似乎都在思考著下一句話該說什麼。
場那邊傳來細碎的呼喚聲以及聊天的雜音,平時不會注意,但在此時,紀安卻覺得格外的喧鬧。
良久,是徐林席率先打破沉默。
他輕聲道:“陪我聊一下吧?紀安。”
.
校園場靠近乒乓球場外的那一塊兒觀眾席有人會來。這里離場出口較遠,一般來場吹風的人都會選擇靠近出口的座位坐著休息。這一塊兒在偏僻,晚上乒乓球場地也是關閉,除了零星幾個校園跑的學生偶爾會路過面前的跑道,就再也沒什麼人會往這邊走。
從前林妙還調侃過這塊兒地方,說是以后紀安談了,要是嫌湖畔那里的太多也可以來這樣約會,絕對安靜沒人打擾。
這句話是真沒錯,這里不會有人來打擾。
晚間的風帶著涼意,兩人坐在臺階的最上方,吹的風也更多。
紀安穿了外套倒是還行,側目一看,徐林席只穿了一件短袖。風吹的涼意他似乎一點沒覺到,手肘抵在膝蓋上,子前傾坐在臺階那兒,吹來的風帶起他的發,而他臉上的神沒有任何變化。
紀安收回視線,眨了眨眼。
這是難得的相,可擔心地缺失徐林席接下來會說的話。
腦子里現在一團,錯的線在腦海中不斷打結,一個又一個想法從萌生到否定。不敢去看徐林席的眼睛,也不敢去猜測徐林席要說的話是什麼。
“紀安。”
耳畔突然傳來的名字,紀安也是胡點頭應道:“嗯。”
徐林席忽然側過頭,目直直地盯著的眼睛:“你是不是知道我這段時間請假是回去理家里的事了?”
紀安心中警鈴一響,子狠狠抖了一下。全的注意力都被這句話帶走,腦子里飛快地想著下一句話的措辭。
可最后,話到邊只剩下一句:“對不起。”
徐林席輕笑 :“不用道歉,為什麼要道歉?”
紀安雙手抓著自己的膝蓋,指尖因為用力而泛起青白。死死地垂著頭,像是愧一般不敢抬頭去對徐林席的視線。
小聲道:“這是你的私……”
“沒關系,”徐林席雙手忽然向后一撐,子也朝后仰,“是盛湘語告訴你的嗎?你倆是好朋友,這種事應該是從里說出來的吧?”
“不,不是。”紀安下意識反駁。
可反駁后,又沒了聲音。
這話說得很奇怪,起先以為徐林席是在說這次請假的事,但后面反應過來又好像不是,他似乎另有所指。
“其實從哪里得知的都好,總歸都是一件事。”
徐林席垂眼:“我家里的事。”
徐林席這次回家是因為他的媽媽。他媽媽從國外回來了,沒有打任何招呼直接上了徐林席爸爸家的門,和徐林席的后媽打了個照面。
前妻和現任總是會鬧得不愉快,兩人當場就在家門口吵起來了,險些起手來,最后還是家里的幫傭打電話找了徐林席爸爸回來攔住了兩人。
徐林席后媽直接聯系了徐林席,讓他自己回來理好自己的母親。
接到電話后沒多久,徐林席就訂票請假回了臨安。
等徐林席到臨安家里時,聽家里幫傭的阿姨說媽媽已經回家里。他又匆匆趕到外祖家里,一進門就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徐母趙菁。
趙菁一見到,頓時站了起來:“你怎麼回來了?”
徐林席走近,喊了一聲:“媽。”
趙菁眼眶瞬間紅了,背過去拭眼淚。
對于這個兒子,虧欠得更多。
當時徐林席父親徐鶴出軌被抓順勢跟提出了離婚,趙菁沒想到世界上還有這種不知廉恥的人。從小養尊優地長大,結婚后更是一帆風順,老公上進兒子爭氣,是家里活得最好的一個姑娘。可是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狠狠打了一掌。本以為徐鶴出軌被抓會愧于他們母倆,可他不僅沒有,甚至順水推舟提出來離婚。面對著巨大的變故,一時接不了這個事實。
在家里哭了幾天以后,趙菁做出了一個很不負責任的決定。跟徐鶴在徐林席還在學校時就去辦了離婚,然后辭職,迅速整理好東西離開了臨安。等徐林席回到家時,只等到了一句“爸媽已經離婚了,以后你跟爸爸”的消息。
后來跟國外的朋友取得聯系,只前往外面,準備在外面跟朋友一起創業。臨走之前,打電話給了徐林席,但徐林席沒接電話,想來是在怪。趙菁沒因為這件事耽誤,只掛了電話后登機。
之后一年里隔幾個月打回來的電話,卻沒有一次接到徐林席。
徐林席走到趙菁邊,低下頭輕聲安:“別哭了媽。”
那一瞬間,趙菁心里的防線崩塌,側過抱著徐林席號啕大哭起來。是愧疚,是不甘,是發泄。
在外面兜轉了一年多,除了逃避徐鶴背叛給帶來的影,也是想自己創出一番事業,告訴那些人沒有男人也可以。
等到事業功,一定風風回來接走徐林席。
可在外面事業剛起步,偶然從和徐鶴的共友那里得出徐鶴當年出軌的時間線,遠早于發現的那個時間。
也聽到了徐鶴后來娶回家的那個生了孩子,算算時間,在兩人還沒離婚時就已經懷孕了。
在聽到這個消息時,趙菁已經不敢再往下猜測下去了。
在徐林席升高中時,懷孕了,想生下來給徐林席做個伴,但遭到了徐鶴的反對。他認為兩人都在事業上升期沒有時間去照料一個孩子。雖然說可以給雙方父母照顧,但徐鶴依舊不愿意,趙菁也只能作罷。
這件事一直到現在才想明白,當時的徐鶴已經有了別的人,就是他現在的妻子。而他一直反對不要小孩,卻在兩人還沒離婚期間和另一個人孕育了另一個小生命。
多可笑的婚姻。
“媽媽這次回來,就是想跟他好好把這筆賬算清楚,也想把你的養權拿走,以后你跟媽媽走好不好?”趙菁流著眼淚,手地拽著徐林席手。
徐林席說:“再過幾個月我就年了,養權在誰那里又有什麼關系呢?”
趙菁一愣,隨后眼淚流得更兇:“林席,你是怪我的是嗎?”
“沒,”徐林席搖頭,“我只是不想再跟一個皮球一樣被人踢來踢去,像條狗一樣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當時他從學校回家才知道爸媽已經離婚的消息,媽媽一聲不吭地離開了臨安。雖然前面就已經有耳聞父母的已經破裂,他爸爸出軌了,但他沒想到,自己的媽媽也會這麼果斷的選擇拋棄他。
他知道媽媽是一時接不了,也是有苦衷的。但他就是當時被人拋棄的挫敗讓他介意了很久很久。他后來住在家里,明明是他的家,卻更像是寄人籬下。
他們說有了后媽就有了后爸,每每看到后媽那張臉的時候,他就會想,為什麼當時他的媽媽不能猶豫一下,猶豫一下帶他一起走呢?
徐林席在家里待了兩個星期,這兩個星期一直在跟著趙菁理徐鶴出軌的事。趙菁準備重新起訴徐鶴婚出軌。
這件事不管是趙菁勝還是敗,徐鶴在單位里都會到影響。離婚時因為趙菁心灰意冷,一心只想逃離這里,離婚時什麼要求都沒提,把自己名下的房子拿走后只想離這個令人作嘔的男人越遠越好。
但現在,要徐鶴付出代價。
兩家都因為這件事弄得烏煙瘴氣,徐林席后媽指著徐林席的鼻子罵他“白眼狼”,說親媽不要他這一年都是管著他的。
徐林席瞥到一側躲在柱子后面看這里的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一時之間說不出任何話。
這件事周期很長,徐林席不能一直在家里待著陪著自己的媽媽理這些事。在家待了兩個星期以后就先回學校了。
坐上高鐵離開臨安的時候,他忽然覺得臨安居然有些陌生。
或許陌生的不是城市,是這里的人。
這兩個星期他經歷了家人不一樣的臉,從前其樂融融的場景變幻影,再也不復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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