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洗硯沒心聽弟弟繼續說話。
他關掉手機,洗干凈雙手,剛剛喝下的酒已經完全被催吐;這樣的酒局,葉洗硯最不愿意參與,但不得不來。
漱口水漱完口后,冷水洗臉,葉洗硯想起半小時前,楊全發來的短信。
千岱蘭已經功送到家中了。
葉洗硯看了眼腕上的表,現在已經是八點二十分。
他給楊全回短信,言簡意駭。
「晚上十一點半來接我」
葉洗硯對酒局時間的把控和預測仍舊準,十一點三十五,喝到微醺的他坐上楊全的車,深深地嘆口氣。
“楊全,”葉洗硯閉著眼睛,問,“這次你打算留在公司,還是跟我走?”
楊全專心致志地開著車,毫不猶豫:“您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葉洗硯笑了一下,醉意漸漸蒙上頭,他側看外面飛閃而過的路燈和亮明輝的商鋪,華璀璨,明燈千萬盞,車水馬龍,人如舟上行。
見過數千遍的不夜之城。
十二點二十六,葉洗硯換上拖鞋,獨自打開公寓大門。
預想之中的糟糕、亦或者被“闖”的狀況并未出現,弟弟的友千岱蘭意外地遵守規矩,整個房子安安靜靜,就像從未有人住進來。
事實上,葉洗硯也是上個月才搬進來,很多東西來不及采購,也僅僅是為了招待千岱蘭,才讓人將其中一間客房的床品更換得更“”一些。
當然,如果不喜歡,還有另一間客房可供住。
他做事向來滴水不,答應了弟弟暫時讓千岱蘭住進來(因弟弟舊居中還有很多與伍珂有關的東西),便真將當未來的弟媳看待。
葉洗硯不知千岱蘭最終選了哪一間客房,兩個房間都很安靜,像沒有人住。也不清楚葉熙京有沒有回來——
現在的他喝醉了,酒局上同那些人們打道也令人疲倦,只想休息。
一手推開臥室門,另一只解開領帶,穩穩地丟在小牛皮和藤條做的臟簍中;然后,取下手表,房間很暗,葉洗硯沒有開燈,一切遵循著記憶,正如規律克制的生活和作息。
只是不知怎麼,葉洗硯在今夜規律的臥室中,約嗅到一縷極輕極淡的茉莉花香。
解下的手表被隨意放在胡桃木桌上的玻璃托盤上。
啪嗒。
床上裹著鵝絨被的千岱蘭在半夢半醒中打了個哆嗦。
這里的床墊得像小時候躺過的搖搖床,又輕又暖的鵝絨被蓋在上沒什麼重量,讓習慣了重棉花被和綿被的千岱蘭不太習慣。其實并不認床,當年在深圳打工時候,廠里宿舍蟑螂猖獗,就算墻上趴著掌心大小的蚰蜒和蟑螂,千岱蘭也能面不改地徒手抓走蟲子踩死,然后嘩嘩啦啦洗手,再若無其事地躺下睡覺。
也不知怎麼,千岱蘭在這個干凈的客房里卻失眠了。
床和被子都很舒服,有淡淡的香味,不像麥姐店里用的那種那麼刺鼻,很溫和諧,像剛剛砍下、削皮、劈開的新鮮木頭,又像溫開放的玫瑰。這種的香味大約有著助眠的效果,千岱蘭在干瞪眼了半小時后,還是沉浸了夢鄉。
夢里還是和葉熙京初遇的時候。
千岱蘭在工廠里干了兩個月,就意識到在流水線上做不長久,遲早要熬垮,完全是拿健康賺錢;拿到工資后,就立刻砍到優惠價、報了附近的一個夜校,一有時間就抓時間去上——說是夜校,其實是專門在晚上開設的輔導班,教一些基礎的辦公件作,總共十節課,可以自己選上課時間。千岱蘭想的是,等干夠了廠里要求的六個月,就去找份文員類的工作;再不濟,就算在廠子里一直做下去,也不能永遠都在流水線上重復地勞。
和葉熙京就是因這個夜校而認識。
千岱蘭長得又瘦又高,相貌出挑,第二天去夜校上課,就有一群人跑來看。有幾個大膽的,還邀請吃飯,想和“個朋友”。
都客客氣氣地拒了。
正常人,到了這一步,基本不會再死纏爛打,偏偏就有格偏激的,跟在后,甩都甩不掉。
某晚,在大排檔前,千岱蘭被三個人糾纏,三個人圍一塊,手腳,故意不讓走。脾氣,被刺激惱了,直接踢砸眼起步,還用帶刺的一次筷子了一人的鼻孔,得他鮮直流。
警察立刻趕來理這件事。
那三人是出了名的小混混,周圍擺攤開店的都怕他,不敢出來替千岱蘭作證,哪怕說自己被擾,那些人也都搖頭脖子,含糊地說不知道——除了葉熙京。
葉熙京來找朋友玩,當晚湊巧也在對面店里買鹵水鵝掌。千岱蘭被三人圍起來擾時,他疾步走來,正準備制止的時候,看到千岱蘭以一敵三,暴打小混混——
他和他朋友的證詞都能證明千岱蘭飽擾,這一次完全算得上正當防衛。
千岱蘭那時候才十六歲,再怎麼膽大,到這種事,到底還是個剛離開校園不久的“孩子”。一出派出所就哭,還害怕被人看見了笑話,使勁兒往下拽衛上的帽子,拽下來,擋著一雙眼,一點聲都不出,就啪嗒啪嗒地狠掉眼淚。
正邊哭邊走,冷不丁,額頭撞到的手掌心上,彈得千岱蘭后退幾步。搖頭,看到一臉無奈的葉熙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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