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是他 “朱伊伊，上車。”

老城區的房子破舊仄，牆壁上的是零幾年的港星海報，天花板結了一層厚厚的蜘蛛網，客廳也因為擺滿了各種東西而只有幾平米的活空間，但這小小的一隅之地，從小到大都是朱伊伊被的不過氣時，唯一的避風港。

此刻竟覺得這裏比外面還要沉悶，抑。

朱伊伊蠕瓣，聲音像是從嚨裏出來：“重要嗎？”

“當然重要。”

朱士深深地了口氣，掰著指頭跟分析利弊：“賀紳是什麽樣的男人，一遇難求，這話還是當初你自己說的。這個孩子要是賀紳的最好，我不知道你們到底為什麽分手，但有了孩子就得妥協，兩個人過日子總會吵吵鬧鬧，說開就好，到時候領證結婚，你把工作辭了，在家裏安心養胎。”

朱伊伊聽完眼中一潭死水，緩緩轉過，看著自己的母親，眼神像是一個懵懂的學生看見一道棘手難題，困而迷茫：“什麽有了孩子就得妥協？”

因為懷孕，就必須進一段已經失的婚姻關系；因為孩子，就得妥協跟另一個男人過一輩子。

是這樣嗎？

朱士看不懂朱伊伊心中所想，滿門心思撲在肚子裏的那塊上，有些難以啓齒，“孩子要不是賀紳的……”

咬咬牙：“就打了。”

總之，的兒不能被人脊梁骨說“未婚先孕”。

不能重蹈覆轍。

朱士是個倔脾氣，一錘定音的事兒不可能改變決定。

留給朱伊伊的選擇就兩個。

要麽為了孩子結婚。

要麽為了以後結婚打掉孩子。

結婚結婚結婚。

朱伊伊二十五年來頭一回如此惡心這兩個字。

冷著臉丟下一句“再說”，走進房間，“咚”地一聲重重甩上門。

-

一夜過去。

再醒來時，已天大亮。

秋雨過後的清晨，溫度直降，京城的霧霾也開始泛濫。

朱伊伊今天穿了米長配黃針織開衫，皮質雙肩包，看起來像個大學生。

客廳裏的朱士已經在吃早飯，因為昨晚的事還拉著臉，碗筷也故意撞地特別重。

朱伊伊喝了半碗粥就要走。

“吃這麽點，喂貓啊！”

充耳不聞，換好鞋就往外走，帶上門時，約聽見朱士嘆氣，“吃這麽點了怎麽辦。”

朱伊伊當然不會讓自己挨，出了小區，街上停著一個烤紅薯攤，整條街都香氣濃郁，饞的人流口水。

高中以前都是生活在宣州，南方的一座小鎮，外公外婆是農民，每年秋末冬初都會去田地裏挖紅薯，最大的像個小籃球。那時候農村人做飯都是用竈臺，外婆會在飯面上蒸一圈紅薯片，外公則是在竈臺的火堆裏烤紅薯，烤的香噴噴，薄薄的皮一撕開，是金黃的。

後來外公外婆去世，朱伊伊也考到了京城的大學，朱士把農村的老房子地基買了，用那筆錢在京城的老舊小區置辦了一座屋子，之後母二人都定居在京城。

每到冬天，大街上聞到烤紅薯，朱伊伊就會想起兩個老人家。

懷孕後飯量變大，買了兩個香噴噴的烤紅薯，邊走邊吃。

城南是老舊小區，這邊住的多半是工人，很有上班族。所以每天上下班通勤的人數很，地鐵規定也松弛，朱伊伊拎著還剩一半的紅薯進地鐵，一路坐到公司附近，剛好吃完。

砸吧砸吧，意猶未盡，打算明天買三個！

出了地鐵，外面霧霾重，朱伊伊戴上口罩，步行一百米就能到公司。

街邊忽然停下一輛黑車。

阿斯頓馬丁，落地五百萬，是賀紳一向熱衷的穩重款。而車牌，也是朱伊伊見過的。

擰了擰眉。

意外的是，車窗降下那刻，竟是另一張略帶輕佻的臉。

男人剃著斷眉，眼狹長，與賀紳溫矜紳士的外表相比，他要桀驁放縱許多，典型的京圈公子哥兒。

他是賀紳的發小，匪淺。

南家二公子，南爾。

因為諧音，年紀又數他最小，圈的人都喊他南二。

看見，南爾似是很意外：“朱伊伊？”

朱伊伊與賀紳往時，見過這位南二公子幾面，關系一般。

向，怕生，融不進他們的圈子。而他們這些上冊社會的公子哥也瞧不上這種普通孩兒，私下裏更是沒議論跟賀紳到底是為了錢還是升職，長此以往，見面頂多點個頭。

與從前別無二致，依舊是緘默地點了個頭，要走。

“你跟賀紳分手了？”

朱伊伊腳步停頓：“嗯。”

“原因呢？”

“我跟賀紳之間的事，沒必要跟南二公子說吧。”回頭，淡淡道，“你們是發小，你要是疑，可以直接去問他。”

許是第一回見這樣“氣”的朱伊伊，南爾怔了頃，眉梢輕揚間多了興趣。

“你追賀紳也追了兩年吧，終于把人追到手，這才談了一年就分手。”他手搭著窗沿，頭偏了偏，“你所謂的喜歡也不過如此。”

街道車水馬龍，喧囂不停。

清晨橘黃的灑落在大地上，空氣的塵土浮浮沉沉。

朱伊伊眼神著遠有些失焦，張開又閉上：“希你把這句話同樣送給你的好兄弟。”

摁亮屏幕，看時間已經有了遲到的跡象，沒再耽擱，擡腳就走。

南爾懶懶地撐著額：“你不會是在玩什麽擒故縱的把戲吧？”

朱伊伊無語地停下。

不待說話，他笑一聲，亦真亦假的：“行，以後你實在有事就找我，故意接近賀紳。”

-

南爾一路神清氣爽地進時瞬傳，抵達頂層休息室，敞開大喇喇地轉著手機。

賀紳端著現磨咖啡，瞥他一眼：“找我有事？”

“合同。”

南家與時瞬集團新一季度的合作，要定時簽署合同，南爾閑著沒事，順手將文件帶過來。

他指了指桌面：“在那。”

賀紳放下咖啡，抄起文件，坐在一旁的沙發看。

忽然聽見：“剛在公司樓下見朱伊伊了。”

翻文件的手頓住。

賀紳掀開眼皮，瞥一眼，又漫不經心地垂下：“說什麽了？”

南爾瞧他反應淡淡，更加印證心裏的想法，對于朱伊伊，賀紳大抵不怎麽在意。他自顧自地給自己倒了杯咖啡，嘗一口，覺得苦，悻悻放下：“隨便聊了幾句。”

“我讓以後糾纏你。”

他一副等待誇誇的神：“怎麽樣，兄弟夠意思吧，聰明吧？”

賀紳冷冷盯著他。

當真是，蠢笨如豬。

他把咖啡重重磕在桌面，咚的一聲：“南爺還有沒有事，沒事可以滾了。”

南爾被他這副不客氣的態度弄懵了：“合作還沒談完。”

“沒空。”

“喂——”

賀紳沒看他一眼，直接撥通特助的電話，“送客。”

南爾：“……”

-

《朝鸞》項目提上來後，整個宣傳策劃部都忙了起來。

朱伊伊忙到十一點，個懶腰，用小熊捶敲了下隔壁的淩麥，“飯搭子，吃飯。”

“你不說我都忙忘了，好啊，走吧！”

時瞬傳作為京城傳公司的龍頭，不止薪資客觀，還有各種福利。尤其員工食堂，裝修音樂餐廳的樣子，咖啡館閱覽室一應俱全，每日菜譜也是換著來。

朱伊伊和淩麥排在常吃的窗口，領到餐的時候，眼睛都瞪直了。

平平無奇的飯菜忽然做的香味俱全，還配有解膩的水果，最心的是，每人一杯養胃的溫牛。

淩麥：“咱們公司這是提前開始冬日福利了嗎？”

朱伊伊嘗了一口，胃口大開。

尤其是那杯牛，還有一點酸酸的，很符合孕後的口味，滿意地彎了彎眼睛：“可能是吧。”

淩麥抿了口牛，酸的瞇眼，放在一邊，“好酸啊，不知道的還以為照顧孕婦呢。”

朱伊伊一口牛差點噴出來：“噗——”

“伊伊你怎麽了？”

狂灌幾口水，“我沒事。”

淩麥笑：“你是不是也被公司的心給震驚到了！”

朱伊伊幹地笑。

淩麥四瞟幾眼，低聲道：“其實我大概猜到公司為啥突然安排這些福利。”

“為什麽？”

“部最近空降了一個總監，不過很有實力，海歸博士後，而且之前還是某個大牌的亞洲分公司代理人。你想想，這樣一個香餑餑，怎麽就突然跳槽到我們公司來？”

“工資高吧。”

“錯！”淩麥神兮兮，“是因為咱們賀總。”

朱伊伊咀嚼的作停了停。

“我打聽過了，新來的總監姓呂，呂珮，長得特別好看，氣質絕職場強人。”淩麥激地說，“我上午借著去部送資料看了一眼，正好看見跟賀總說話，真的配一臉啊啊啊啊！”

朱伊伊了幾口飯，端起餐盤要走。

“伊伊你怎麽不吃了啊？”

“飽了。”

-

下午，宣傳策劃部開了一次部門會議，主要是針對《朝鸞》項目的分工決議。

Amy這兩天在法國出差，會議由副主管夏寧西主持。

夏寧西跟Amy互相看不慣，連帶著也看不慣Amy挑中的朱伊伊，平常對沒蛋裏挑骨頭，這回趁Amy不在，直接把最難的一部分工作派給。

“朱伊伊，部門需要一份于佳小姐的采訪，就你來做吧，周六前把采訪稿整理好發我郵箱。”

于佳是朝鸞這部劇的主演。

金牌影後，獎項大滿貫，家世背景夠，演藝圈裏一向以“苛刻”著稱。哪怕是日常工作，只要不爽直接走人，大牌耍個不斷，但奈何人家有耍大牌的資本啊。

朱伊伊至今進公司兩年多，多半是整理資料，還沒有跑過外場。

淩麥比朱伊伊早來公司幾年，站起來替說話：“寧西姐，伊伊不適合這個任務吧？”

夏寧西冷笑：“都是工作，哪來適合不適合？能幹幹不幹走人，Amy自己招的人自己負責嘍。”

怪氣的調子聽得淩麥差點飆火，朱伊伊拽了拽，示意別沖。

朱伊伊深吸一口氣：“好的，周六前我會把采訪稿放到你的郵箱，夏副主管。”

最後四個字加了重音。

在經濟下行大學生找不到工作的窘迫境況裏，是Amy把拉上岸，也算是知遇之恩。

當然不能丟了Amy姐的面子。

夏寧西冷著臉出了會議室。

“伊伊，你幹嘛接下，夏寧西擺明故意整你的。”淩麥為抱不平。

“我知道，這不是沒辦法嘛。”

“那可是于佳！！！圈都知道很難搞的！！！”

朱伊伊抱有一希：“有多難搞？”

淩麥扶額，替心焦：“你不會單純以為是采訪的時候不配合吧？”

出一手指搖晃：“no，girl，你太天真了，你是見不到的面。”

朱伊伊愣了。

原來是這麽一位難伺候的主。

采訪于佳的任務急，下午朱伊伊就打算行，淩麥陪一起去。

于佳住在公館，富豪別墅，兩人得打車去。

不料京城下午天氣突變，暴雨滂沱，積水沒過腳踝，大街上幾乎沒幾輛車出行。

淩麥憤怒：“夏寧西也太過分了，不給我們派公司的車，這樣的天我們怎麽去，劃船去啊。”

朱伊伊看著打車件著急。

半小時過去，沒有一個司機接單。

朦朧的雨幕中，開來一輛黑車。

穩穩地停在二人面前。

朱伊伊覺得有些眼，還未看清車牌，淩麥先一步跑過去：“夏寧西良心發現，給我們派車了？”

朱伊伊站在原地，看淩麥拍打車窗，大聲喊裏面的人送們去于公館。

通黑的車，即便在雨中，也擋不住奢華的澤。

前窗的雨刷慢條斯理地。

車玻璃被雨珠擊打地噼裏啪啦。

朱伊伊的視線緩緩移向車牌。

這次終于看清了——

京A.

心裏咯噔一聲。

是他。

下一秒，黑車玻璃緩緩下降，男人的側臉出現在視線裏。

眉骨清冷，下頜分明。

隔著金鏡框，那雙深邃的眼也好似能一眼看盡人心底。

賀紳著：“上車。”

朱伊伊眨了下眼，忽然記起一年前的暴雨天，孤注一擲向賀紳表白，他也是這樣回應——

“朱伊伊，想聽我的答案嗎，”漫天的雨將他的聲音帶過來，“那就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