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牧早被手機鬧鐘吵醒,頭疼得幾乎炸裂。一時間,本想不起來昨晚發生什麼事,睜大雙眼仰面躺了好久,才依稀回憶起來。焦糖不知什麼時候給發了條信息,說“嚴刻儒好像對你印象頗好,我不知該祝賀你還是該同你。祝你好夢。”
對嚴刻儒基本一點印象都沒有的馮牧早角,不敢想象單鷹昨晚是如何幫自己“相親”的。
強打神,來到報社,電梯里不幸到春沁,好不尷尬。春沁刻意站到離最遠的角落,帶著鄙夷和敵意,上下掃視一遍,出一個滿是奚落的撇,丟了句“備胎”給,到達樓層后重重踩著地板出去。
什麼備胎?馮牧早聽得一頭霧水,對敵難道不應該用“碧池”一類的詞匯嗎?
想起昨天單鷹繼續追蹤那個做“深度頭條”公眾號的事,就搜索一番,先關注它。你別說,這個公眾號還做得憂國憂民,但大部分文章都是把網、紙的一些報道或者其他文章七拼八湊而來,可能是為了迎合不同人群的口味,一部分文章標題很“朋友圈”,一部分很文藝小資,既有“不轉不是中國人”,又有“十句話讓你讀懂村上春樹”。
“相親的覺怎麼樣?”單鷹的聲音自后忽然響起,馮牧早手機沒拿穩差點掉到地上去。
及時向焦糖了解昨晚事經過的馮牧早慶幸撒謊沒被單鷹穿。
“真是棒棒噠。”站起來,“也不知我昨天到底說了些啥人的話、做了啥風萬種的作,向來以挑剔著稱的對方竟然對‘我’印象不錯。”
單鷹半垂眼睫,掩去眼中微微的促狹:“恭喜你,還珠格格。”
還珠格格?馮牧早一臉問號。
領悟能力太差,他卻沒進一步解釋的意思,轉走了。老半天,馮牧早才反應過來,咬牙切齒地說:“居然諷刺我是個冒充的?明明是你冒充我勾引人!就算昨晚我是還珠格格,也是被容嬤嬤附的格格!”
昨晚雖不是真的相親,然而馮牧早想到單鷹非但沒搞破壞,還給嚴刻儒留下良好的印象,不有點小失和小郁悶。即便單鷹是棵高不可攀的大樹,還是有點想吊上去的,人總要有點追求,沒準就追上了呢?
百無聊賴,打開手機,看到自己關注的一個博主“拉芙小君”發了條“你我本無緣分,全靠奇跡強撐”,覺得符合自己目前的狀態,就轉發了,設置為僅自己可見。
小緒過后,馮牧早繼續看“深度頭條”公眾號,發現他們每篇文章的閱讀量平均都破5萬,今天早上才新發的一篇文章,閱讀量已達8千。除了盜用其他或者記者的新聞稿外,馮牧早看不出這公眾號有什麼值得深究的地方。
現在網上的新聞類帖子,大多就是你抄我,我抄你,只有真出事了,證明是造謠,才會被追究誰是第一個發布消息的人。馮牧早翻到公眾號前天刊登的關于老人活活死在醫院的文章,閱讀量達21萬,底下還有些不明真相的網友追評,對老人的家屬進行滿帶臟字的謾罵。
正冥思苦想著,秦修和謝茂竹了一聲。
秦修開門見山:“昨天我采訪了幾個反映‘點絳’食品安全問題的網友,收集了一些資料,過幾天準備去探個店。部里其他人恐怕不合適,小謝和你是生面孔,明年跟我一起去吧。”
馮牧早樂呵呵答應下來,又覺得有些不對,不問:“為什麼是‘明年’?”
“今天都31號了,一看你就沒談。”謝茂竹翻個白眼:“們今天都忙著年,你卻連日期都不記得。”
“哎呀,我說怎麼我爸一大早買好多菜,原來能預見到今晚生意好啊……對了,我們為什麼不今晚就去點絳蹭個熱鬧?”
謝茂竹打開排號app給看:“號早就預約了,還是等明年吧。”
“不是吃飯,有機會還得收集收集線索,我看到網上有他們招聘服務員的通告,這是個好機會,最好能打他們后廚。”謝茂竹好氣又好笑,“‘點絳’可不是吃素的,不就告人誹謗聲譽,基本每隔兩三天就在食公眾號上打廣告,微博弄個有獎轉發,網上還有很多他們的水軍,我們可得小心點。”
廣告……馮牧早再次點開“深度頭條”公眾號,發現每篇文章底下都跟著好幾個廣告,有微整形的、看不孕不育的、賣面的,購返利的,小額借貸的,艷俗,很容易被人忽略。一排廣告最下面,還有一行五六的字——
加我們,分每日頭條,輕輕松松賺大錢!
馮牧早激了,狠狠地點擊進去,力氣大得好像要把屏幕破。
按照頁面顯示的二維碼,掃一掃加了一個ID創旭科技營銷顧問的人,打聲招呼,等著對方回復,可還沒說上話呢,對方就把自己拉黑了。再加,對方怎麼都不通過。
馮牧早郁悶著,環顧一圈,最終屁顛屁顛去敲主編辦公室的門。所謂不懂就要問,被懟也值得,再者,有機會同單鷹說話要說,沒有機會創造機會也要說。
“請進。”
“單老師,我遇到個問題。”馮牧早正經正經再正經,板著臉把自己被拉黑的過程說了。
“你跟他都說什麼了?”單鷹挑高一道眉,眼中似笑非笑,看上去本不在意能否挖出什麼大新聞,語氣中逗的意味更濃一些,“相親能用的話題,暗訪不能用。”
“我什麼都沒說呀……”兩手一攤,非常無辜。
單鷹起,手臂一,出的手機翻看了一下,然后帶著幾分無語還給:“我第一次見到有人用一個朋友圈寫滿‘我是記者’的微信號去釣魚。”
“啊!”馮牧早后知后覺,當慣民生小記,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是記者,以便提供各種線索讓采來賺稿分,傻子隨便看看的朋友圈都知道是干嗎的。
“養個小號,以后用得著。”單鷹將目移回電腦屏幕。
“單老師……”
“又有什麼問題?”目不斜視。
低著頭,看看部里別的人,個個賊賊,再看看自己,唉!“通過這件事,你是不是發現我蠢的?”
單鷹瞅一眼,答非所問:“其實,你長得聰明的。”
“哦!”馮牧早寵若驚,“那我就先出……”
“但你總能用殘酷的現實教育我——人不可貌相。”
這一記勾拳,把馮牧早打擊得垂頭喪氣。
“別氣餒,你大愚若智的資質很能迷人,沒準能另辟蹊徑為一員猛將。”他好心安。
馮牧早一邊走回大辦公室,一邊品咂著他的話,總覺得那個啥“大愚若智”不字面意思不太好聽,連讀起來都不對勁。
并非沒有小號,坐定后登陸,還加剛才那個“創旭科技營銷顧問”,可遲遲沒有回應。掃了公眾號其他文章下面的二維碼,終于功加了一個做“創旭科技銷售總監”的人。
這個總監先問的來意,得知看了廣告想加賺錢行列,說,一會兒拉進一個大群,只要轉發他發到群里的深度頭條公眾號文章,一篇就能賺7分錢,被人點擊閱讀一次1分錢,別人通過你的轉發再轉發,你還能獲得3分錢提。同時,需要下一個名“算了”的app,授權與微信相關聯,以便于統計每個人的轉發次數。
接著,就錢。
“我一分錢就沒賺著,怎麼還要錢?”問。
總監告訴,現在的不錢,儲備金,而且也不是給他,而是打進“算了”app里頭,除了本人,誰也不能這筆儲備金,以后不想做,就退回本人。
“多錢?”
“300。”總監飛快地回復,“你放心,只要你多多轉發,基本一個月就能賺回押金,每多拉1個人一起轉發提1塊錢,從第二個月開始就能倍收錢。這是邀請碼——7867599。”
許是想起那句“大愚若智”,馮牧早故作天真地問:“讀你們的文章又不用費,為什麼轉發反而有錢賺,不虧嗎?”
“底下那些廣告方會提供宣傳推廣費用的。”
“現在網上的騙子太多,我要看看你的工作證才行。”
“你還警覺。”說著,這個總監拍了張名片給看,上頭寫著“創旭科技銷售總監林閩漢”。
馮牧早下載“算了”app,填邀請碼,真充了三百塊進去,然后被林閩漢拉一個做“每日頭條分NO12群”群里,群里人還不,去個洗手間回來,群就被加滿了。
不一會兒,林閩漢轉發一大堆文章進來,大家紛紛開始轉發。馮牧早試著一連轉發五條,再看看“算了”app:“今日賬”一欄里居然真的有“0.35元”,再看“儲備金”一欄,顯示“300.00元”。
這時,林漢民在群里說,為避免轉發過多引起他人不滿,一天封頂只能賺到10元,多轉也沒用,要想多賺,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拉人進來一起轉。和轉發賺到的錢是分開計算的,每滿100元可提現一次。
看來,這就是個通過轉發帶著廣告的文章賺取宣傳費用的組織,而公眾號其實就是營銷廣告號。馮牧早一下子就看出他們的伎倆,覺得沒意思,也沒什麼東西可寫,就馬上想退押金。
這時,app卻提示——
“對不起,儲備金已經賬,請至試用90日后再申請退款。”
三個月后才能退?!馮牧早覺到一不對勁。
拜托微信小號里的一個朋友轉發剛剛發上去的幾篇文章,再一看app:“今日賬”一欄仍舊是0.35元。
問林閩漢:“我的幾個朋友剛剛從我朋友圈里幫著轉發了幾條,可為什麼我沒有啊?”
一會兒,林閩漢反問:“你的朋友加群了嗎?下app了嗎?沒有你的邀請碼,沒儲備金,app是不會幫你計算轉發量的。”
也就是說,被人轉發沒用,要把人家拉進來300塊儲備金才能賺1塊錢的,你要想賺回來,要拉300個人進來,為app貢獻出9萬塊的儲備金。
怎麼看著那麼像傳銷?
馮牧早有個預,儲備金容易,退回來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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