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車子外頭的助理又將椅折好放回後備箱，和林叔低頭談幾句，助理去了貨車那邊幫忙搬行李，林叔拉開駕駛位的車門，一言不發地發車子。

鐘晚第一次跟梁序之一同出行，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能規規矩矩坐好。

車子很快駛離酒店，到了街道上，一路向西開。

金黃的夕就在面前，有些晃眼，鐘晚擡手擋住眼鏡，卻又從指裏溜進去，只好往邊上挪了挪，于是，離梁序之更遠了。

他倒也沒在意，像是車上有或沒這個人都一樣，等拐了個彎，就從手邊拿起一臺平板來看。

鐘晚餘瞥見，上面麻麻都是表格和數字。

考慮了下，輕聲提醒道：“梁先生，在車上看平板對眼睛不好。”

如所料，梁序之沒理。

鐘晚了鼻子，擡眼，在車後視鏡中看到林叔邊欣的笑容。

令沒想到的是，過了不到一分鐘，梁序之果然把平板熄滅，放到一邊，看向，緩慢問：“那做什麽，你告訴我。”

“……”

鐘晚表僵了下。

哪敢安排他，只是友善提醒而已。

扯扯角，聲音更低了，“……您還是繼續看吧。”

梁序之盯了片刻，轉回頭後，也沒再拿起平板，闔上眼，稍調整坐姿，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

鐘晚這時發現，他的似乎是能的。

張了張口，本打算再問問他傷的程度。

但直覺告訴，對梁序之這樣古怪格的人而言，這可能并不是個能聊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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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完全落下山，天昏沉之時，車子駛進了一座山。

港島大大小小的山不，景也差不多，鐘晚看著窗外，以為他們的目的地是烏繼山的教堂。

打開手機地圖，才發現是另一座沒聽過名字的山。

山路彎彎繞繞，沒多久，車子就停到一座小院子前。t

周圍很荒涼，明顯不是開發過的住宅區或是有錢人度假會去的山莊，只是很簡陋的院落。

林叔剛把車停好，院裏就有人出來，見到車牌，立刻快步迎過來。

林叔跟來人說了幾句話，去後備箱取椅，扶梁序之下車，推他進院子。

鐘晚也跟在後面。

這時才看清，院子裏沒種任何植，各都擺滿了造型、大小不一的雕塑，有青或白玉質的、木質的，也有石頭雕的。

鐘晚對雕塑藝沒什麽欣賞水平，匆匆經過更看不出所以然，穿過院子後，進到屋裏。

屋跟院裏的區別只是多了點家，其餘各也都是雕塑，飄著炙烤過的食香。

迎面走來一個眉眼深邃，大概五六十歲年紀的男人，絡地看著梁序之笑說：“過來了。到餐廳這邊來吧，廚師都準備好了。”

林叔在梁序之後，沒打算跟著進去，示意了鐘晚。

鐘晚眨眨眼，不安地指指自己：讓我推嗎？

林叔點頭。

鐘晚只好著頭皮上前，盡可能穩當地推好椅，隨著剛才那位老人家穿過另一道門，進餐廳。餐廳倒是別有天，很複古的裝修，從餐桌到櫥櫃全是木質雕花的。

長條的木桌上架著烤盤，廚師穿梭在料理臺和桌間，往烤盤上擺上好的牛、迷疊香和玉米。

鐘晚坐在梁序之邊的位置，那位老人看到，卻沒多問是誰，只讓廚師去添了一套餐，自己坐在他們對面。

“之前小秦回電話，說您今天集團裏的事忙，還以為不過來了。”

梁序之聲音仍是清清淡淡的，“忙完也沒太晚，不耽誤。”

很快，烤盤上的牛香氣四溢，撲面而來。

這樣溫馨的小餐廳和私家烤，卻還是沒給梁序之染上任何煙火氣。

他慢條斯理將西裝的袖挽上去一小截，拿起手邊的金屬筷子，一舉一都斯文矜貴，像是骨子裏刻出來的修養。

之後，兩個男人都在聊什麽基金會的事，再不然就是雕塑，或是歐洲哪所梁序之有投資的知名藝院校。

鐘晚全程不上話，也沒必要說話，埋頭吃廚師夾到面前的烤牛。

聽到梁序之老人的名字，覺得悉，回憶了片刻想起來，是在大學時一門當代鑒賞的選修水課上聽過。

原來這老人還是個著名雕塑大師，前些年一個奇形怪狀的石雕被拍出七位數高價。

中途，廚師給三人倒了酒，在冰桶中浸過的威士忌，純淨的小半杯。

鐘晚遲疑要不要喝，偏過頭，看到梁序之將杯中剔的酒一飲而盡，結上下，將玻璃杯放在水邊，取過餐巾輕拭角。

轉回頭，皺著眉，就義般抿了小口，聽到耳邊低沉的聲音，“喝不慣就不用喝。”

鐘晚擱了杯子，馬上端起另一邊的果沖掉口中的濃烈的酒味，小聲：“…我就嘗一下。”

之後，老人又問起一個人名，梁序之沒答，看了眼鐘晚，平淡地說：“你去帶盤水果給林叔。”

這是要支開的意思，鐘晚懂，隨手拿了個盛著各種莓果的餐盤，出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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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叔正坐在院子裏乘涼，劃著手機看什麽新聞，見到出來，沒多問，又去搬來兩把椅子，把果盤也放那。

“鐘小姐如果覺得冷，車上有梁先生的服。”

鐘晚半開玩笑道：“那我可不敢穿。沒事，也不冷。”

林叔笑著說：“其實不用太怕梁先生，尤其是您。”

鐘晚笑：“我盡量吧。怕他的人應該不，沒辦法的，畢竟份地位擺在那裏。”

想了想，又輕聲問：“對了林叔，梁先生的…是完全走不了路嗎？”

也不知是天生的，還是曾經過什麽傷。

林叔笑了笑：“抱歉，我不能說。您最好也不要去問梁先生，他不喜歡有人提起這個。”

鐘晚深吸一口氣，嘀咕：“剛才您還說我不用太怕他。”

林叔視線停頓片刻，似乎也不知道怎麽表述合適，索朝笑笑，很和藹的語氣：“等您跟先生相久，就明白了。”

鐘晚了天，半真半假地：“…但願我能明白。”

**

再回去時，桌上半瓶威士忌已經空了，烤盤中的炭火也熄滅，油煙機仍在工作，空氣裏有淡淡的煙草味。

事大概是都談完了，梁序之看向：“回吧。”

鐘晚輕“嗯”一聲，去推椅，再次穿過院子，回到車上。

車子已經發，忍不住回過頭，隔著車窗又看幾眼被擺得滿滿當當的院子。

梁序之：“在看什麽。”

鐘晚如實答：“看院子裏那些雕塑。”

“有喜歡的？”

鐘晚搖頭，笑了下說：“欣賞水平有限，看不出雅俗。我只是在想，陳查斯老師一個雕塑能拍到上百萬，為什麽不把院子裏這些都賣出去。看這數量，應該能賺好幾億。”

山裏沒有路燈，開了車前的遠燈，照在荒無人煙的山林間。

梁序之聲線涼涼道：“不是每件都能拍到這個價。去年，他最滿意的作品，拍賣會上的價只有五位數。拍到六百萬的那件，只是他隨手雕的練習作。”

鐘晚愣了下，“然後陳老師不會是因為這個，不想再賣作品了吧？”

“嗯。”

鐘晚安靜片刻，扯扯說：“藝品和藝家的價值本來就是人賦予的，不然，就只是地球上的八十分之一，或是路邊隨便一塊平平無奇的石頭。”

習慣迂回思考，補充道：“不過，這些還是看個人怎麽選擇。”

梁序之對的言論沒發表意見，輕笑一聲問：“那如果是你，你會怎麽選？”

鐘晚跟他對視兩秒，笑容更加人，聲音輕輕的，“我不是已經做出選擇了。”

也許，這個世界上，人人都是待價而沽的商品，即便不願又能如何。

梁序之盯著，募地出聲，讓林叔升起後座的擋板。

車窗外線很暗，又是悉的夜。

鐘晚的心仿佛隨著擋板緩緩落下，被得懸了起來。

suv後排空間寬敞，可再寬也只是輛車，擋板橫在前後排中央，更加閉塞和抑。

梁序之微啓，音沉沉的，“過來。”

鐘晚想起上次在馬場，本打算問清楚，這次他是只讓過去，還是…

可看到面前的擋板，又想到座椅就那麽大點位置，還能過哪去。

便沒問，只是猶豫地靠近他。

梁序之沒制止，眸幽深如潭水，無端又讓忐忑。

鐘晚目躲閃著，避開他的視線，在外面的手臂到他西裝的袖，質的冰涼，下一刻，到了鼻息可聞的距離。

呼吸間有威士忌的酒氣，混著他上幽淡冷清的木質香。

鐘晚呼吸很，手掌無意識覆在他手背上，卻很快又被下去，像是被絕對掌控主權。

沒有任何親或曖昧的經驗，已經到了這一步，輕輕闔上眼，纖長的睫微微，愈發忐忑。

那一瞬間，鐘晚想到了·戒中的王佳芝，為了一個世人看來荒謬的目的，與易先生維持著關系，最終失去了所有。

而一定不是王佳芝，至，不會出自己的心，或是靈魂。

鐘晚睜開眼，看到面前男人冰霜般的面容，五致到完的程度，只是眼中沒有分毫與/相關的東西，顯得不可冒犯。

起另一只手，想要去他的臉頰或脖頸，尋找些許溫度。

還沒到，又被梁序之用力攥住手腕，反縛到後。

鐘晚能控制表，但無法控制眼神中的慌。

梁序之勾了下，鼻尖幾乎著的鼻尖，聲音很低，“只是這個程度，就怕了？”

“你決定找我的時候，考慮過會這樣嗎。”

當然都考慮過。

鐘晚在心裏回答完，一咬牙，著頭皮想更近一步。

梁序之將的拙劣和生盡收眼底，稍偏過頭，輕笑一聲，松開的手。

鐘晚能覺到，跟他畔接了一瞬，冰涼的劃過。

然後就不繼續了。

……讓人猜不心思。

坐回原位，看向窗外，一聲不吭地安靜了許久。

待平複些，鐘晚才又轉回頭。

“…對不起。”不安道：“我可能還需要一些時間…適應。”

夜已經很沉，鐘晚垂下眼，沒注意到邊男人在話音落下時微的目，轉瞬即逝。

不能讓這段關系只持續十天。

對而言，最想從梁序之這裏得到的，并不是錢財和電影角，而是取得他許的信任，有機會接他邊的人。

但很顯然，目前的程度還遠遠不夠。

鐘晚思忖幾秒，轉過頭看他，盡量自然地笑道：“我希以後能多跟您見面。”

沒等梁序之說話，把手過去，想到剛才的況，順從地穿過他的手掌下方。

梁序之看一眼。

鐘晚試探著，小心翼翼問：“可以嗎？”

梁序之語氣很淡，“我不會經常有空。”

鐘t晚能意識到此刻的笑容很勉強，“那今晚，您會住在酒店嗎。”

“不會。”

“這麽晚了，您還要回家住？”

梁序之瞥，住纖細的手腕，放回那邊的位置，不疾不徐道：“我想，有些規矩，你需要提前清楚。”

他這人太晴不定，鐘晚不知這隨口一問又到他什麽忌或逆鱗，頓覺車的空調更冷了，“…您說。”

“不要過問任何我的事，或者，對與我相關的事有任何不該有的好奇心。”

“還有嗎？”鐘晚克制住複雜的心，盡量平靜地問。

車子已經駛進繁華的市區，港島的街道本就擁，等紅燈時，行人在街道兩邊竄，不人頻頻回頭，看向他們這輛車牌號特殊的庫裏南。

鐘晚坐在梁序之邊，好像也不到分毫熱鬧，亦或多餘的緒。

正如紛繁的街道上方，沉寂如死水的夜。

而後，梁序之毫無溫度地笑了，偏過頭，擡手輕拍拍的臉頰，語速很慢。

“還有，要聽話。”

以他們之間完全不對等的關系，沒有拒絕或商量的餘地。

鐘晚呼出一口氣，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