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好是壞是鬼是妖
靈淮眨了眨眼睛,後知後覺回神,“你、你醒了啊……”他抹了把臉,從床上下來,有些討好的,訕笑著道。
朝看著他,沒說話,他似乎也回過神,片刻之前的容消失不見,臉上又是那副冷冰冰的、生人勿近的神。
靈淮也不惱,又跑去捧來清水和湯藥,給朝,“你先洗漱,洗完把藥喝了,好的快些,我還給你熬了魚湯呢!流了那麽多,不補回來可不行……”
他說著又躥了出去,臨走前將門關,好像真的很擔心朝的傷,一點風也不能他吹到。
朝端起藥碗,袖口落下,出勁瘦有力的手腕,上面原本的跡已不見,看著傷痕也淺了不。
朝盯著手上那碗烏黑的湯藥,碗底還留著餘溫,那微不可察的溫度傳到他指尖,讓朝罕見地再次出神,想起昨夜險些命喪他人之手,在快要失去意識的時候,這個人撲到他面前,一張小臉驚慌失措,那樣擔心,好像很怕他死掉一樣。
將門出,家族世代守衛北疆,他十幾歲就隨父兄上戰場,早已習慣了刀頭舐的日子,傷更是家常便飯,不值一提。
這樣被四面圍剿的困境,朝也不是沒有到過,哪怕是在戰場上,面臨敵人鋒利的刀鋒,他也不曾怯過一分,只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昨夜事發突然,確實驚險了些,這個突然出現的年,也確實嚇了他一跳。
昨夜他殺到筋疲力竭,一直到最後一個刺客倒下,他渾上下繃著的弦才肯松開,他那個時候已經是強弩之末,一氣,連手上的劍也握不住了。
靈淮撲過來的時候,他還沒有回過神,險些誤傷了他,再後來的事,他就記不清了,等再次醒來,就已被靈淮帶到這裏。
他昨夜說這是哪裏?
雁山。
雁山地蒼瑯城西,背靠萬仞雪山,別說靈淮這麽一個十六七歲的小板的年,就是雁北軍中最好的將士,要在這樣大雪封山的雪夜帶著一個意識不清的人上山,也不是一件輕松的事。
靈淮一定是一點都沒有意識到自己早已破綻百出,才會在朝面前這樣沒防備地鞍前馬後地“效忠”。
那麽靈淮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呢?
是好還是壞?
是鬼還是妖?
救下他,又是為了什麽呢?
朝著湯藥,出神的神出過分的不解,像是真的在認真思考靈淮究竟是什麽來歷,要從他上圖謀些什麽。
為將門世家子弟,見過敵軍興風作浪的囂張氣焰,也見識過權謀場的殘忍,謀謀,魑魅魍魎,朝見過太多了,曾經也不止一次到屈辱過,因此此時此刻,有可能真的見到了什麽妖邪的時候,朝竟然也并不太過意外。
只是那句話怎麽說?
人妖殊途。
朝可以接靈淮是妖。
但靈淮不能是一只對他有所圖謀的妖。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還是不要有過多牽扯為好。
朝走到窗邊,推開窗,外面白茫茫一片,下了一夜的雪,將所有蹤跡都掩蓋。
是殺妖藏的好地點。
朝出手,在他毫無心理負擔倒掉靈淮給他的藥的時候,門被推開了。
一個腦袋探進來,是靈淮。
他不知道去幹了什麽,頂著一頭糟糟的頭發,臉上像被誰作畫塗了一般,烏黑黑這一塊那一塊,拍著上白花花的雪點子,走進來,一邊咳一邊道:“咳、咳!…公子,你會不會做飯啊?你能不能來幫我看一下,你的魚湯……”
他話到一半,就看見朝收回來的手裏拿著的碗已經空空如也。
顯然,他一瞬間也明白了朝剛剛做了一件什麽事。
似乎有點兩眼發黑,靈淮形站不穩似的晃了一下。
他盯著朝,好像朝做了什麽罪大惡極的事,整個人膛起伏不止,明明看起來氣勢洶洶,就要發火,語氣卻很是卑微地說:“怎麽…怎麽把藥倒了呢…?”
朝莫名覺得有些好笑,不過倒了個藥,他在不了什麽?
為什麽眼眶也紅了起來?
他走近來,細看靈淮的眼睛,是很委屈的一雙眼,此刻盯著他還難掩激,朝微微俯,和他的眼睛對上,似是不懂,“什麽?”
靈淮卻沒能把剛才有些怨氣的話再說一遍,在朝有點戲謔的目之下,他眼眶抑制不住地越來越紅,兩道眼淚很快奪眶而出。
朝一愣。
那眼淚好像帶著什麽魔力一般,又像是不要錢似的,開閘一般地落下,一串接著一串,仿佛帶著萬千緒,而流下這些眼淚的本人卻只是定定站在那裏,肩膀抖,靜悄悄地掉眼淚。
“抱歉。”朝道:“我不是故意倒掉你的藥的。”
他有點生疏地安,也不再氣定神閑了,惹靈淮傷心并非朝本意,朝并不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麽,怎麽短短一天不到的時間,靈淮就在他面前哭了三次。
他曾經見過靈淮嗎?
招惹過他?
難道靈淮救他是為了瓷?
朝腦袋一團麻,他沒想明白,但那雙眼,朝卻是看懂了。
其實,從睜開眼,看到靈淮的第一眼,他就覺靈淮的目與其他人的都不同。
那是一雙沒經過事的眼睛,清白的,怯生生的,格外好識破,他看著自己,就好像過自己在看什麽人一樣。
因此朝實際上也該很輕易地就猜到。
他興許是認錯了什麽人。
然而朝并沒有到過此類被認錯的事,也沒有什麽哄人家小孩的經驗,他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不是他本人惹哭的小孩應不應該由他來哄,也不知道像靈淮這樣能哭的小孩應該怎麽哄才能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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