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慈,最難熬的便是孩子。
坐在最前面的是個娃娃,年紀最小,卻是最聰明的一個。
青畫剛讀完兩遍,就跟著磕磕絆絆背誦了下來。
“紅丫真聰明,背的很好。”青畫笑著夸。
紅丫赧地低下了頭,穿著草鞋的小腳在石凳上了兩下,沒吭一聲。
坐旁邊的高個男娃是村長的孫子,濃眉大眼很是開朗,聞言就去推紅丫:“先生夸你呢。”
紅丫這才細聲細語道:“謝謝先生。”
青畫又瞧了瞧他:“平子是哥哥,更要好好讀書。”
王三平用力點點頭,大聲答:“知道了先生。”
青畫心里嘆了口氣。
即便是好好讀書,又有什麼出路
自己很迷茫,不知道為何村長給村里的孩子們教書,沒有其他營生,只當村長可憐無依無靠,給一條活路。
然而教到現在,卻越發喜歡上這一份差事來。
老村長已是知天命的年紀了,若不是村子里青壯都不在,他也不能這麼大歲數還在任上。
他這會兒正跟其他村民下地回來,路過榕樹便遠遠了一眼,很是欣地點了點頭。
跟在他后的男男一共三十來人,人居多,男人大多腳不太方便,一看便是當時征兵被刷下來的。
有個三十來歲的大嫂見了這景兒,不由笑道:“還是老村長心慈,不僅能有人幫著管娃娃們,還能丫頭有口飯吃。”
這年月能生活便很不易,天災不斷,朝廷不仁,老百姓連飯都吃不飽,還說什麼讀書識字出人頭地
只老村長當年堅持,村民們又確實喜歡這小姑娘,才事。
他聽了那大嫂的話,黝黑的臉上滿滿都是愁容:“娃娃們本就吃不飽飯,再沒個念想,還怎麼長大。”
他這一句話實在有些深刻,許多村民都沒怎麼聽懂,數聽懂了的都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沉默以對。
村里人口地多,按理說怎麼也不會落到這個田地。只連年大旱,地里打的那些糧食都了稅,落到他們自己上就只能對付過日子,不要說存下什麼銀錢,就連家底都要搭進去了。
老村長一看這樣不行,便把全村人都到一,想統一理田口。
按地的度來區分,上等水田都種水稻,下等田地就多種些玉米高粱,如果了稅還能有余,便按人頭平分,總能全村人都挨過去。
青畫家里就剩下一個,還是個十幾歲的娃娃,那細細瘦瘦的樣子仿佛風都能吹跑,念在父兄當年無償給村里人教書幫忙,村民們也都不想去難為一個孤,這才有了如今這份“先生”差事來。
只那份束脩,便是村人們都愿意勻給,也實在不好意思多要。
村民們待會兒還要去山上挖野菜,正想回家喝口水再集合,卻不料村口突然傳來一陣喧鬧之聲。
一隊聲勢浩大的人馬由遠及近,村路上揚起的塵土仿佛是地上冒的煙,迷了人的眼。
老村長臉一變,眉心的壑更深,他低聲迅速吩咐:“不好,是山匪來了,趕帶著娃娃躲進家中。”
只這一句話的功夫已經來不及了,村民們還愣在原地沒,那一堆人高馬大的隊伍便到了跟前。
矮腳馬上騎著十來個壯漢子,各個都氣勢磅礴,為首的那個留著絡腮胡子,一雙漆黑眼眸炯炯有神,一看便不是等閑之輩。
老村長心里一凜,手上的鐮刀都要不住,險些掉到地上。
他們杏花村位于梧桐鎮,鎮西北有一條連綿山脈,名為雁山。
這些年朝廷酷吏榨百姓,天災**不斷,好多人為了不被強征充當大頭兵,便落草為寇了山匪。
雁山上也有一支山匪,是梧桐鎮里的常客。
那些地主和貪們都被他們洗劫過,百姓們雖然心里害怕,實在也覺得痛快。
只雁山離這里并不近,杏花村也不是去鎮上的必經之路,這是老村長頭一次到他們。
他深吸兩口氣,正想上前問問匪首有何要事,就聽馬背上的高大男子沉聲道:“這小娘子忒是。”
老村長狠狠一哆嗦,順著他目看去,正好看到榕樹旁笑著給娃娃們讀書的。
一陣暖風拂過,還能聽到字正腔圓的清潤嗓音:“誰要背得最好學得最快,先生就把這本書借給誰回去看幾天,好不好”
榕樹那離村口不遠不近,只青畫聚會神,完全沒注意到這邊的靜。
老村長著鐮刀,湊上去剛要說話,卻被匪首揮手制止了話音。
那匪首牽著馬,不不慢踱步到榕樹前,低頭瞧著。
青畫這才發現有外人來,剛一抬頭,一下子撞進那雙璨若星河的眼眸。
微微一愣:“你……”
匪首翻下馬,欺向前,死死盯著青畫。
二十年來,頭一次見到這麼合心意的姑娘。
也說不上是什麼天仙,只眉心那一點朱砂仿佛天燈,一下子就鉆進他心里頭去。
弄得他心里怪的,一莫名的邪火竄上心頭。
他咧沖青畫笑笑,一臉絡腮胡看著十分滲人,回頭大手一揮:“兄弟們,這妞兒老子看上了,給老子綁回去當寨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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