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那黑胖繡娘倒也十分有自知之明,既沒要名分,也沒要財產。只揣了劉大夫人給的五十兩銀子,便從府里離開了。從此以后,再也沒有在劉歇的生活里出現過。
這事兒,發生在劉府四夫人府之前,后頭的五六七夫人,都沒聽說過這事兒。
很久很久以后的某一天,劉歇在正房劉大夫人房里過夜時,大夫人淡淡地提了一下,說那繡娘生了個兒。劉歇也就“哦”了一聲,沒有多管。
想不到如今這兒卻要派上大用場了。
劉歇思量,這個兒畢竟是親生的,可靠許多。
況且那個娘是個沒有心機的下等人,兒只怕也一樣。就算當上了皇后,今后要圓扁,自然也隨他的意。讓自己的親生兒做皇后,比十萬八千里外的侄兒劉白玉合適一百倍。
越是思量,劉歇越覺得此事甚妥,于是回府,將事與大夫人詳細說了。
大夫人正在挑過冬裁的料子,聽了這事,轉臉淡然一笑:“那母二人,就住在城西的黃家巷子尾,公爺若是愿意,明天便可以去見上一面。至于其他的事,就給妾來辦吧。”
劉歇贊許地點點頭。這位大夫人,一向十分地讓他省心。
。
找兒這件事,劉歇不聲張。于是第二天,他穿了件灰布袍,帶了個隨從張千,便往城西去了。
到了黃家巷子,敲開了好幾家的門,方才找到繡娘母居住的所在。這些人家的人們聽說他們要找這對母,都用帕子捂了,咯咯地笑。
站在一扇長著青苔木門前,劉歇深吸口氣,便示意張千敲門。對一個劉歇這樣的男人來說,要直面自己過去做過的荒唐事,是需要很多勇氣的。
門里傳來清亮的聲音:“門沒拴,進來吧。”
劉歇遲疑了一下,推門進去。
進門是個小院,頭頂上搭了一方蔥蔥蘢蘢的葡萄架,綠得俏生生的,墻邊擺了些盆花,都開得十分好看。地上平整地鋪出一條青石小徑,青石的那頭,有一個人穿著小花襖,在曬裳。
劉歇一時有些迷,仿佛他年讀書時做過的那個歸田園的夢,真了。
人將袖子卷到肘邊,耳邊的頭發有些散地墮下幾綹。轉過來,用手腕了額上的汗,咧開笑:“這位客人,您要找誰?”
人黑黑的,胖胖的,可是整個人著爽快勁兒。
劉歇忽然覺得自己又有些沖了。
他咳了一聲:“你認識我是誰麼?”
人走過來,從上到下打量他一遍:“不認得。”
劉歇有些狼狽。
張千道:“這是當朝威國公,劉大人!”
人愣住了,手腕停在額頭上,手指滴下水來。
“你……”
“永福,我永福。”人垂下眸子,聲音卻很有力。
“永福。”劉歇清了清嗓子,“我要見兒。”
永福出一口白牙:“我還以為什麼事兒呢。黑胖上學去了,很快就回來了。要不您二位先坐坐,我去泡茶。”轉回屋,咣當一下關門,將兩人扔在院中,面面相覷。
劉歇幾乎要以為那人一個人躲進屋哭去了,可是眨眼的功夫,那人便又笑呵呵地出來了,一手抱了壺茶,兩個杯子,一手還在肩上扛了兩條小板凳,玩雜耍一樣。
“來,坐。”把那小板凳端正地放在葡萄架下,招呼著兩個男人。
劉歇一生,從沒坐過小板凳。他于是轉來到墻邊,作端詳花盆狀。
永福也不覺得自己被冒犯了,甩甩手,轉又自去晾的服,權當這兩個人不存在。
等了大概一刻鐘,劉黑胖回來了。
黑胖一進門,便聽到娘興高采烈地招呼:“黑胖,來,這是你爹。”那語氣仿佛在說,黑胖,我今天多賺了一錢銀子。
黑胖一愣,看見院子當中坐著一個帶刀的男子,面白無須,神冷冽。
這爹,會不會太年輕了些?
黑胖在門口站了一會兒,默默地把書包從肩上卸下來,接過永福遞過來的一口茶喝了,又默默地走到那男子面前,了一聲:“爹。”
“爹”的神瞬間變得十分古怪。
劉歇靠墻站著,忽然覺得來這一趟,十分后悔。他實在不想走到那小黑胖面前告訴,我才是你爹。
終于,張千站了起來,沖黑胖行了個禮:“小姐,在下張千,是威國公府的一等護衛。站在那邊的是威國公大人,也是您的親生父親。”
黑胖挑眉看永福:“娘,這男人說的是真的?”
永福點頭。
黑胖于是轉走到劉歇邊。
“爹。”
這回的聲里添了一不確定。
劉歇細細打量了兒一番。這兒,比他娘長得略微清秀些,卻仍然是個黑胖。
“你去上學堂,都讀些什麼書?”
“剛讀了半部《論語》。”
“很好,半部《論語》,可以治天下了。”劉歇輕自己那幾髯。
“我要問你幾個問題。”
“好,你問吧。”
“你說說,子,是什麼?”
黑胖沒有立刻回答。也在端詳著這個新認識的父親。他長得很是俊,而且上帶著一種從未見過的氣度和自信。的父親,是沉聲說一句話,便能讓千萬個人肚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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