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陌生的悸讓他一時間難以適應。

“驍哥哥！”懷寧飛奔過去，擋在了他的眼前。

他斂眸，藏住眸底一倉惶，聲音平靜：“公主怎麼來了？”

“你喬遷之喜我怎麼能不來？皇兄都來了竟也不告訴我！”

“原本也不是什麼大事，太子前來也是因為另有要事相商。”凌驍說著，不著痕跡看一眼跟在懷寧后走來的姜月瑤。

月瑤見他看向，以為他要找茬，連忙道：“公主來賀你喬遷之喜，所以我帶公主逛一逛園子。”

凌驍冷冷的移開視線，沒有回答的話。

“那公主逛著，我還有事要忙。”凌驍聲音冷淡。

懷寧有些不舍：“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出宮來的……”

但話到邊，又還是咽了回去，老實的點頭：“那好吧。”

知道他從來不會因為任何人任何理由改變自己的安排。

凌驍點點頭，轉離去，甚至沒有再看月瑤一眼。

月瑤愣了愣，又惹到他了？

凌驍大步離開，臉繃，那莫名的悸讓他煩躁。

懷寧的看著凌驍毫不留的走遠了，方才活力滿滿的一張臉此時也怏怏的了。

月瑤察覺到公主的緒低落，便勸道：“侯爺近來的確很忙，早出晚歸不說，便是回來也是在書房議事，想來是沒什麼空閑的。”

懷寧這才勉強好點，癟癟：“算了，我都習慣了。”

月瑤愣了一下，習慣了？他這副臭脾氣也是可以忍習慣的嗎？

那看來是修煉不夠。

懷寧突然好奇的問：“驍哥哥的大哥是個什麼樣的人？”

月瑤眨了眨眼：“夫君他，是個溫和善的人，他從來不會生氣，也從來不會和人擺臉，他總是很有耐心，對誰都溫文有禮。”

懷寧有些詫異：“親兄弟竟有這麼大的差別。”

月瑤想到凌驍那張時時刻刻滲人的臭臉，撇了撇：“誰知道呢。”

懷寧踢了踢腳下的小石頭，悶聲道：“驍哥哥總是不理人。”

“那公主為何要喜歡他？”

“可驍哥哥很厲害！沒有孩子會不喜歡他！”

月瑤歪頭：“可是他厲害是他的，與我有什麼關系？”

他便是再厲害，可對不好，嫁給他又能開心嗎？他的軍功和榮耀，終究還是屬于他自己，并不會分給。

懷寧愣住了。

“可是喜歡一個人就只是因為他對你好嗎？”

月瑤茫然的問：“對我不好為什麼要喜歡？”

懷寧梗在了那里，突然答不上來。

懷寧擰著眉想了半天，才執拗的道：“反正我就是喜歡驍哥哥！”

懷寧堅定的看著：“喜歡一個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月瑤被唬的一愣，被這麼偉大的觀震的一時反應不過來。

月瑤點點頭：“公主說的有道理。”

懷寧這才開心了，揚了揚下：“總之呢，我這輩子，非驍哥哥不嫁！”

月瑤彎笑：“那公主一定能得償所愿。”

“那當然了！”

正說著，卻見宮人提醒了一句：“公主，太子殿下來了。”

懷寧臉一變，喊了一聲：“糟糕！”

然后便看到太子遠遠的走了過來。

月瑤連忙行禮問安：“臣婦參見太子。”

太子笑著道：“是大夫人吧？不必多禮。”

“多謝太子。”

太子看向懷寧，斥責：“你是不是溜出宮來的？日胡鬧。”

“我哪有？驍哥哥喬遷宴我怎麼能不來。”懷寧不高興的嘟囔著。

“罷了，時候也不早了，我們回宮。”有外人在，太子也不好教訓。

懷寧這才不舍的對月瑤道：“那我下次再來找你玩。”

“那臣婦恭候公主。”

懷寧擰著眉：“你是不是在敷衍我？”

“……”

月瑤眼睛誠懇：“當然沒有。”

懷寧想了想，還是不放心，忽然想起什麼來：“下個月就是春獵！你也要來的對吧？！”

“我……”月瑤有些猶豫。

不大想去，天子狩獵，百隨行，必定會比今日更多事兒，實在是覺得累得慌。

更何況，自己心里清楚，名不正言不順，雖說沾著凌驍的被人尊稱一聲大夫人，但并不夠格和這些家世背景雄厚的千金貴夫人們混在一起。

寧可自己安安靜靜的待著，也能做一些自己的事。

懷寧卻不依不饒起來：“你一定要去的是不是？你要先答應我！”

懷寧難得上個聊得來的人，哪兒能放過？

太子笑著道：“自然要去的，凌侯必定要去，適時，大夫人也一同前往，權當陪公主做個伴好了。”

“嗯！對！”懷寧開心的眼睛都亮起來。

都說到這個份兒上，月瑤也不好不答應，只能笑笑：“是。”

懷寧這才心滿意足的跟著太子離開了。

等走得遠了，太子才責備道：“你是越發的胡鬧了，怎麼還敢擅自出宮？當心讓我告訴了父皇，看父皇怎麼罰你。”

懷寧不滿的噘著：“那誰讓你們瞞著我？”

“這喬遷宴又不是什麼大事，用得著你非得親自跑一趟？”

“你別糊弄我！你們分明還借著喬遷宴的幌子給驍哥哥相看親事是不是？”

“他相看親事有你什麼事兒？如今父皇登基，朝局不穩，新舊朝臣融合才是要事，凌侯如今炙手可熱，娶舊臣之才能安人心。”

懷寧一聽這話都氣壞了：“那你憑什麼擅自擺布驍哥哥的婚事？”

太子都氣笑了：“什麼我擺布他的婚事？這也是他自己的決定。”

對凌驍來說，娶誰都一樣，他又沒什麼在乎的人。

懷寧對凌驍的心思太子當然清楚，但這麼多年了，凌驍從來只拿當個小妹妹，本也沒上過心。

懷寧卻生氣的跺著腳走了：“反正你不向著我！”

太子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跟上的步子：“總之你以后不許再擅自出宮了，聽到沒有？”

“哼！”

今日宴席散場，月瑤才終于忙完，送走了所有的賓客，天都黑了。

事多繁雜也就算了，那些閨秀們知道是負責挑選凌驍的妻子人選，個個兒圍著打探消息，還都不敢得罪，一天下來臉都笑僵了。

累的不行，回到寢院草草洗漱一番倒頭就睡。

而主院的青山軒，卻依然燈火通明。

庭院，一個頎長的影玄勁裝，手里提著一柄紅纓長槍，旋起躍，手中的長槍勢如破竹，掃過之冷風陣陣，驚落了竹葉，簌簌落下。

凌驍心里很煩躁，這種煩躁似乎并不是從今日才有的，可是近日卻愈演愈烈。

他并沒有去在意這種躁郁源自什麼，因為他從來也沒這個閑工夫傷春悲秋。

直到今夜，他一閉上眼，腦子里忽然浮現出姜月瑤的臉，站在棧橋上，笑盈盈的抬手勾發。

他驚的猛然睜眼，然后再沒有了睡意。

劍霜和赤影守在旁邊，神肅然，但后背已經冷汗涔涔。

以他們跟隨侯爺多年的經驗來看，侯爺今日心不好，很不好。

一個時辰后，凌驍利落的收了長槍，劍霜連忙上前去接槍。

“侯爺可要召人議事？”

劍霜猜測，侯爺心不好必定是和朝局有關，那自然得召人議事的。

凌驍將長槍扔給他，冷聲道：“不必，都退下。”

劍霜愣了一下，到底也沒敢多問：“是。”

凌驍大步走回寢屋，浮躁的心緒已經平靜下來。

大概是大哥剛離世，他有些放不下，心中掛念，所以才一時想到了姜月瑤。

-

次日清晨，月瑤便去福壽園給林氏問安。

“娘。”走進去。

林氏見著便連忙道：“月娘來了。”

月瑤在林氏的邊坐下，林氏便拉著細問：“昨兒你瞧了一日，可有挑到什麼合適的人選沒有？”

月瑤想了一下，點點頭：“我覺得懷寧公主天真率，陳相之溫婉端方，都是極好的人選。”

林氏也跟著連連點頭：“我也覺得那陳姑娘不錯，知書識禮的，一看就是好孩子，公主……公主就是瞧著孩子氣了些，但若是二郎喜歡，倒也很不錯！還是得問問二郎的意思才行。”

正說著，卻聽到一聲通傳：“侯爺來了。”

林氏眼睛一亮：“快請進來。”

月瑤愣了一下，他怎麼有空來問安？他前陣子忙的早出晚歸的。

凌驍闊步進來：“娘。”

林氏笑著道：“二郎今日怎麼有空來？朝中事不忙了？”

“今日休沐。”他余看一眼姜月瑤，安靜的垂著眸子坐在那里，一如從前。

林氏嗔怪：“你難得休息一日，好生歇著就是，何必來給我問安？當心累壞了子，快坐。”

凌驍袍坐下。

林氏又興沖沖的道：“說起來也有事要找你，昨兒府中辦宴，那麼多好人家的姑娘都來了，你不便面，月娘可是忙了一日都幫你一一相看過了！”

凌驍看向姜月瑤，暗暗抿了抿，好似又鼓起勇氣似的，終于抬眼看他，看似溫順的眸子里，裝滿了戒備和謹慎。

看他時總是這副樣子。

月瑤謹慎的開口：“我覺得安寧公主和陳姑娘都是不錯的人選，但選誰，還是得看侯爺的意思。”

月瑤被他審視的目看的頭皮發麻，他那雙深不見底的漆眸，好似能刺破人心，讓覺得自己被一覽無余，什麼心思都藏不住。

凌驍看著那雙清凌凌的眸子，昨夜好不容易平復下來的那點躁意，忽然死灰復燃，甚至愈演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