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蘭呢」
「在閣樓里。」
「用過午膳了」
「是。」
「吃了些什麼」他問得鉅細靡。
總管不敢輕怱,如實答道:「清蒸鮮魚、紅菱、芙蓉豆腐、清炒鮮蔬,還有一盅人參湯。」
「食如何」
「回爺的話,蘭姑娘近來胃口不錯,雖然菜肴仍有剩,卻剩得比往常很多,五次里總有個兩、三次,能喝上兩碗湯。」
俊的容,浮現淡淡笑意。
「很好。」男人點頭,腳步卻未停,又問:「燕窩還有多」
「還有一斤九兩。」
「夏日難免氣燥,從今日起,一旬里替熬五次燕窩,要是不夠了,就再讓人從城拿來。」
「是。」總管低著頭,用心記著,連一個字都不敢忘。
代妥當后,男人白袖一揮,不需多加吩咐,隨的護衛們以及總管,已紛紛停下腳步,行禮后離開。
花香濃濃的庭院里,只聽得到啁啾鳥鳴,格外悅耳。
男人獨一人,沿著青石小徑,走到庭院深,那養著他心中最惦念人兒的清雅樓閣。
樓閣之,寂靜無聲。
他推開門,拾階而上,來到花廳之外,腳下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隔著細的珊瑚枝,約可見,室的窗下,坐著一個小人兒。低著頭,借著薄紗篩過的和日,正捻著繡針,在一塊暗布料上,專心繡著巧的圖樣。
瞧繡得用心,男人也不開口,腳步更輕,旋幾步就已進了室。
幽蘭沒有察覺,房里多了個人,仍低著頭,一心三思的繡著,那致的花樣,逐漸有了雛形。
他站在幾步外,凝視著窗前的人兒。
只有看著的時候,他的心才能到平靜,才能忘卻那些爾虞我詐、機關盤算,以及他的滿手腥。
看著窗前的人兒,他的眼里,滲了暖意。
繡的花樣,是婉約的蘭草,蘭葉細而長,惹人憐的蘭花,仿佛含般,半掩在蘭葉之間。一葉又一葉的蘭葉,尾端輕卷,細的花樣連結,繡在布料的邊緣。
這麼細致的花樣,就算是最練的師傅,也要花費一個月以上才能夠完。這麼繁多的繡紋,是耗了多時間、多神繡的
確認繡紋妥當后,幽蘭直起子。
了酸疼的肩,擱下繡針,仔細拆開繡架,然后站起來,將暗的布料抖開。
上好的布料,早已裁好,且妥。
那是一件男人的裳。
他靜靜看著。
那件衫上,不論領口或袖口,都有親手繡上的圖樣。輕拂著布料,確認裳整潔,蘭草的圖樣也在布料上浮著,細長的蘭葉,像是一個纏綿的擁抱,將會圈繞著穿上這件裳的男人。
和的日,將的發、面容,鑲了一圈淡淡的金邊。的小手,著衫,著繡樣,仔細檢查著,不肯有半馬虎。
的臉上,還有著甜中帶的淺笑。
驀地,察覺到角落的視線,匆匆抬起頭來,赫然瞧見,一個男人站在角落,一瞬也不瞬的看著。
「哥!」幽蘭訝異極了,連忙收起衫,藏在后。「你怎麼來了」的表有些慌。
關靖走上前來,微笑開口。
「怕下人放縱了你,才覷了個空,來這兒檢查,盯你是否按照吩咐,好好休養、進食。」他笑了笑。
「哥——」
「嗯」
「你站在那里多久了」
「不久。」關靖神未變。「我才剛到。」
幽蘭松了一口氣。
「怎麼,你在忙嗎」關靖又問。「我打擾你了嗎」
「不,沒有沒有,我只是——只是——在做些東西……」的聲音愈來愈小,滿臉的,雙手在背后,把衫得更。
關靖順著的意,不刻意揭穿,就當作什麼都沒瞧見,還的換了個話題。「我聽總管說,你近來胃口不錯。」他走到桌邊,袍坐下。
「是廚娘的手藝進,滋味更好,我才吃得比以往多。」看著哥哥,把功勞推給廚娘。
哥哥格嚴謹,待奴仆們無比嚴格,要是事與相關,奴仆們就得更小心謹慎。所以,只要有機會,總會在哥哥面前,多說幾句好話,怕奴仆們因為,被哥哥罰了或罵了。
關靖端詳著,目極。
「你的氣,的確比我先前瞧見時,要好得多了。」他出手,拇指過的頰,溫的目里,像是藏著一個。「多吃點,好好休養,別讓我擔心。」他吩咐著。
淺淺一笑,如往昔般,笑得單純甜。
「幽蘭知道。」
「那就好。」關靖點頭起。「你忙吧,我不擾你了。」說完,他起長袍,逕自往外走去。
藏在眼里的溫,含在角的笑意,在踏出樓閣時,就徹底消失。離開幽蘭之后,他又恢復平日的那個他,那個冷淡、高傲,能在南國呼風喚雨,決定無數人生死,城府比海更深的關家長子。
關家兩代父子,都是南國重臣。南北兩國長年敵對,南國皇帝卻昏庸無能,若非有關家父子,竭盡心力,長年輔佐朝政,不論政或是外務,全一肩扛下,才能讓南國國力不衰,能與北國抗衡至今。
關家輔佐朝廷,當然,也左右著朝廷,勢力深植南國。
在南國境,人人都知道,關家父子權勢驚人,卻只有極數人,才知道關家還有個如天仙的兒。
關靖跟父親,甚至愿意用命,來捍衛弱多病的幽蘭。父子二人從不對提起場上的任何事,仿佛關于那些事、那些人,只要是提起,對都是一種。
幽蘭,是他跟父親,費心養的一朵花。
從小病弱,已數不清有幾次,險些就要踏進鬼門關,又被惶恐不已的大夫用盡全力,救回一命的經驗。
因為虛弱,再加上分特別,春夏時居住在臨海別院,還能偶爾出門走,秋冬時回到城,就得留在家里,不得出門半步。
好在,除了博覽群書外,也對針黹有獨鍾,繡出來的圖樣巧至極,連城里最高明的刺繡師傅,都要自嘆不如。
關靖那條黑底金繡、從不離的束發帶,就是一針一線繡出來的。
離開了樓閣,他穿過回廊,來到大廳。
大廳里頭,已備著上好的鐵觀音,三件一套的青瓷里,飄出濃郁茶香,還有裊裊茶煙。
每一回,初到臨海別院,他總會先去樓閣,見過幽蘭之后,才會來到廳里歇息。奴仆們知道,關靖會在樓閣里,噓寒問暖上一陣子,卻算不準時間,所以只能備著茶,只要茶稍稍涼了,就立刻倒了,再換上熱茶。
所有人戰戰兢兢,全低著頭,乖乖等著,直到關靖坐下,端起茶碗,喝了第一口茶,神依然不變時,大伙兒才松了一口氣。
「總管。」關靖以茶蓋,輕刮著碗里的茶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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