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訂婚宴，一看便知，是方的主場。肖家老老小小坐了滿滿當當兩大桌，個個滿面春風。

孟巡雖不姓肖，卻因著居高位，和肖老太太一起，微笑著坐在主位。

霍家則只有霍老爺子坐鎮，加上霍廷昀的父親霍晉、其伴林渺，還有幾個遠房親戚，人影寥寥。

霍家在瑞京顯赫幾代，各界均有勢力滲，天長日久已盤錯節。

雖然到了霍晉這一代，人丁變冷清，也不甚有出息，但好在他又生出了一個霍廷昀。天資卓越，城府深沉，頗有老爺子年輕時的風采。

眼看著霍廷昀在律所歷練完畢，接下來或者走仕途，或者接手老爺子的商業帝國，都是前途不可限量的。

所以這一場婚事，相比較下還是肖家的姿態放得更低。

按著肖綺寧的喜好，這次選擇的是中式訂婚儀式，環節繁瑣。霍廷昀噙著一淡淡微笑，配合是配合的，卻又總有些不甚專心的散漫。

讓人沒法高興，卻又惱怒不得。

這邊席上，孟巡輕聲問孟笑晗：“你不是說帶你那個同學來玩，怎麼不見人？”

“牙疼，臉腫了，吃也沒法吃，又帶著口罩，在那邊角落坐著看熱鬧呢。”孟笑晗小聲回答。

孟巡朝指的方向了一眼，手招來服務生：“做一道魚蓉羹，晾涼了端過來。”

儀式進行到男雙方換訂婚信的時候，魚蓉羹做好了。

孟笑晗領著侍者往許贊那邊去，心想還是二叔做事周到，至不至于讓許贊著肚子回去。

偏廳燈有些暗，又坐了好些賓客，看不大清。孟笑晗朝著許贊可能坐的方位輕聲喊：“許贊。”

臺上的霍廷昀已經接了肖綺寧的寶石袖扣，正拿起準備好的玉鐲做回禮，拉起的手往手腕上帶。

許贊聽見了孟笑晗的聲音，但卻垂下眼簾，沒有回頭。

孟笑晗此刻看到了的影，一高興，聲音不由就大了些。

“許贊！”

大廳里人聲嘈雜，但已足夠被對這個名字敏的人聽見。

正低著頭的霍廷昀長睫微微一，手里價值百萬的玉鐲應聲落地，碎兩截。

看到這一幕的賓客，均倒吸一口冷氣。錢還是小事，這勢頭著實是不太吉利。

安靜像水一樣迅速漫過大廳，在場眾人看著地上的鐲子面各異，霍廷昀卻抬起頭，逆著無數道向他的目，準確地找到了角落里的許贊。

許贊直直坐著，口罩上方一雙幽幽的眼，穩穩接住他的眼神。

眸縷縷，似勾魂的線。

兩人對視幾秒。

霍廷昀眼波輕，泛起一個凜冽莫測的笑，然后便平靜地轉開了目。

沒人注意到這一場眼神鋒，除了霍家席上的林渺。

邊一直興致缺缺一言不發的霍晉，此刻對兒子的失誤發出一聲似嘲諷似不滿的冷笑。

林渺輕輕拽了拽霍晉的袖子，看他一眼，似安，又似告誡。霍晉便皺著眉不再出聲了。

一片尷尬中，還是霍老爺子沉得住氣，拿拐杖輕輕敲了敲地面，語氣輕松：“行了，怕不是我那老伙計嫌我孫子這訂婚禮寒酸了。”他從手腕上褪下一只老天珠蠟手串，“廷昀，換這個。”

在座的人都是識貨的，是那顆三眼天珠，怕是就要上千萬。更何況是從老爺子手上擼下來的。

霍廷昀微笑從命，將手串戴到肖綺寧手上。說實話這東西孩子戴并不好看，但完全不影響肖綺寧笑逐開。

“發什麼呆，你也聽不見。”孟笑晗在許贊邊坐下，示意侍者將魚蓉羹放下，“喏，我二叔特意代后廚做的，已經晾涼了，牙疼也能喝。”

許贊蹙著眉，按住小腹，輕聲道：“也不知是怎麼了，肚子也疼起來了。”

孟笑晗擔心地看著：“你也別太拼命了，我聽陸行舟說，你一周得有五天在加班。工作哪有干得完的？”

許贊小口地喝著魚羹，點點頭沒說話，目卻不聲地瞟著主桌的方向。

儀式已近尾聲，霍廷昀和肖綺寧拿著香檳杯子，聽親朋們祝福叮囑，接著就要逐桌敬酒。

孟笑晗“嘖”一聲：“訂婚宴還敬酒，我真服了。”說完和許贊招呼一聲，又起溜回娘家那一桌去。

霍廷昀和肖綺寧敬到肖家小輩那一桌，有人起哄讓兩人喝杯酒。

肖綺寧含帶怯，霍廷昀似乎也不反對，卻不知怎麼兩人手臂突然一撞，肖綺寧手里的酒都灑在霍廷昀前。

肖綺寧知道他有潔癖，有些慌地道歉，放下酒杯試圖幫他拭，然后才怔怔地停住了作。

那些下意識的畏懼和生分，是無論如何都掩飾不了的。

霍廷昀倒是面如常，虛虛拍一拍的手，向眾人溫和一笑：“我去換件服。各位不要為難綺寧。”

眾人笑起來，肖綺寧也面飛紅霞，稍稍下了心里那些不安。

霍廷昀目不斜視地走進后臺。

而偏廳角落里，也不知什麼時候空了一個位置。

*

許贊向服務員問了休息室的位置，左顧右盼地走在四合院的后罩房前。

正不知是哪間，程實從其中一扇門里走出來，看到倒也沒什麼表，微一頷首便走開了。

許贊停住腳步，把上的西服外套慢慢了，深吸一口氣，走進那扇門里去。

休息室里沒開燈，只有前院的燈反進來，幽幽暗暗。

霍廷昀已經換了襯衫，看見許贊進來，微抬一抬眼，看不出緒。

許贊轉過，背對他慢條斯理地把門關上。

燈照在后背，黑背的開叉一直到尾椎，眼一片雪白玲瓏的。

霍廷昀眼里閃過細微驚訝，隨即輕輕笑了一聲。

似帶著戲謔和輕蔑。卻不是沒有興趣的。

許贊走過來，表是溫順甚至謙卑的，卻一言不發地直接坐到他上。

霍廷昀玩味地看著，一不。

所幸，他的還是一如既往地熱和誠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