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巡這老狐貍……肯定不是簡單的為侄同學打點工作這麼簡單。

霍廷昀撥線給程實：“許贊最近，有和你提過什麼困難麼？”

“沒有，霍先生。實際上，許小姐除了這次給外公治病，和三年前那次，從來沒有主提過任何需求。”

霍廷昀沒說話。

程實又道：“肖小姐過壽，我找了一串老南紅珠子，明代的，您看行麼？”

“你看著辦吧。”

霍廷昀掛上電話，在椅子上轉了一圈，面對著背后的落地窗，若有所思。

*

下周一上班的時候，中心主任親自來找許贊。

“小許來了也有兩年多了吧，工作能力不錯，經驗也夠了。這樣，丁律師，以后你把法院和檢察院委托的刑訴案子，給負責吧。”

方委托的案子，是法援中心的主要案源，委托人都是典型的弱勢群，案也明晰，容易出彩。

許贊規規矩矩站著，努力不去看丁璐的表。

“沒問題啊主任！我早就覺得小許應該挑大梁了，正好我也松口氣。”

這些場面話，丁璐從來不怯。

許贊除了裝乖微笑也沒別的選擇。

然而就如同意料之中，丁璐下午就請了病假，工作全都沒有接。

許贊沒辦法，一點點重新梳理頭緒，和檢方、法院從頭開始建立聯系。

好在年輕甜，不懂就問，倒也沒遇到太多刁難。

晚上孟笑晗打電話來，許贊把單位的事說了，孟笑晗比還興。

兩個人說笑了一會兒，孟笑晗嘆口氣：“總算聽到一件高興事兒，出了我這一天的濁氣！”

許贊聽得直笑：“怎麼了這是？”

“還不是我那個表姐！昨天晚上我們不是都在我家做壽嗎，一大群人鬧騰到半夜才散。我留我住下，我認床，好不容易迷糊著，肖綺寧來敲我的門，說求我件事兒，你猜讓我干嘛？”

許贊捧場地問：“干嘛？”

“讓我去附近的藥店給買避孕套！因為霍廷昀，那未婚夫，昨晚終于留、宿、了！干柴烈火，連個鐺鐺快藥的功夫都等不了！”

許贊正在給外公分裝藥盒，藥片一不小心滾到了地上。

“你還說人家渣男，至人家還肯戴套。”許贊許久才把那藥從地上撿了起來，笑笑地說。

“我靠，要是連套都不肯帶，那就不是渣男了，那是人渣好嗎！”孟笑晗大，“姐們兒你答應我，以后找男人，如果他不肯戴套，一腳把他踹下床去，一秒鐘都別猶豫。”

許贊彎起眼睛，地笑：“好呀。”

“后來呢？”過了一會兒問。

“什麼后來？”

“后來，你給買套了嗎？”許贊聲音輕輕的。

“怎麼可能！我夾槍帶棒損一頓，把門關上了。不過后來我出來喝水，看見還是穿著那件口低到肚臍眼的吊帶睡閃進霍廷昀房間去了。呵，總有辦法的嘛，夜深人靜，什麼都阻擋不了火焚的男向彼此開炮。”

許贊笑到前仰后合，聽起來有些夸張。

放了電話，接著給外公裝藥盒。四種藥，七天量，裝了幾遍都沒裝好。

許贊放下藥，靜靜站了一會兒，接著面無表地抬起手臂狠狠咬下去，直到疼到渾抖，才放開。

白皙的胳膊上，兩排深深的牙印，卻像沒有覺一樣，一片一片認認真真地重新裝起藥盒。

這次終于裝好了。

*

周五，好不容易大致理清了于璐留下的爛攤子，許贊剛剛松一口氣，檢察院來電話。

問下周開庭的故意殺人案子，法援這邊有什麼書面意見。

“故意殺人案”？“下個月周開庭”？許贊一片茫然。

于璐本沒提過，連委托記錄都沒有。

電話那邊的案件承辦人聽出的不在狀態，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抱歉，還有一點細節不清楚，我申請閱卷。”許贊急中生智，為自己爭取到一點時間。

周五下午，在檢察院的閱卷室等了十分鐘，走廊里才傳來輕快有力的腳步聲。

“……我他媽忙得腳打后腦勺，要閱卷你就給找一下得了，非我干嘛？”年輕男人的磁聲線，帶著京腔，很好聽。

可惜是不耐煩的抱怨。

“……我不忙？自己的案子自己找！”接待的同事不見外地回懟。

閱卷室門開著，許贊趕低頭看手機，避免尷尬。

腳步聲到了門口，猛地一停，連同那些低聲音的抱怨。

許贊抬頭去，見一張俊朗的臉。

也許還應該是聰明睿智的。

如果他沒有看著看直了眼的話。

“怎麼著，還要我幫忙不？”門外約傳來接待同事心照不宣的打趣。

“滾。”年輕男人這才回神，也笑，直接把門關上。

“陸檢，您好。”許贊起微笑。

細條紋襯衫，米長，長發披肩。知又溫，卻有一雙靈的眼。

“你好，你好。”

陸行舟顯而易見地有些局促，黑眸里又帶著年輕男人遇到心儀異時藏不住的熱。

兩人寒暄了幾句，陸行舟把案卷找出來，供許贊翻閱。

案子不復雜，六十三歲患重病的母親，用降藥毒死了三十五歲的腦癱兒子，自己也吃了藥，但昏迷時嘔吐出來一些，僥幸逃過一死。

機不難猜測——自己不久于世，不想留牽掛的人獨自在這世上苦。

空調呼呼作響，過暗玻璃灑在細小塵粒上，也灑在許贊茸茸的發頂。

陸行舟站在案卷柜邊整理案卷，不聲地看向伏案閱讀的姑娘。

案卷拉拉雜雜，各種報告，口供。讀得很快，重點容都拿筆記本飛快記錄下來。

陸行舟留心看了，的切點很準，關注的都是對嫌疑人有利的細節。

筆尖飛快移，一手秀麗小字。低著頭，睫隨目閃，認真到有些笨拙的樣子。

“這案子難度不小，嫌疑人一心求死，非常不配合。”陸行舟忍不住說，聲音溫。

許贊筆尖停了停，把那一句寫完，抬頭看他，似乎在認真探討：“其實我也不知道死和活下去哪一個對更殘忍，但我想至不應該讓因為這樁殺人罪名而死去。”

陸行舟一怔，目驟然變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