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容娘子離去後,在下便準備給容娘子回禮,思來想去,作了一副丹青,贈予容娘子。」
容緒聽了,眉頭皺。
不著痕跡地觀察紀二公子,生怕這書呆子從寬大的袖子中掏出什麼畫捲來。
所幸沒有。
這廂,紀二公子話鋒一轉,「然而丹青尚未完,在下便聽聞聖上頒下冊封的旨意。」
容緒暗自鬆了口氣,眉宇舒展。
「古人常雲,知慕艾,在下卻畏不前,直至今日才……」
紀二公子不愧是個手不釋卷的大才子,容緒走個神的功夫,他已經開始旁若無人地引經據典、自嘲自況,可謂滔滔不絕,舌底瀾翻。
容緒頭疼地按了按額間腧,聽他又繞回《孟子·萬章》。
「仕則慕君,不得於君則熱中。在下忝居翰林學士,恨不能日夜為君分憂,容娘子請放心,往後在下定當黽勉從事,不敢告勞,惟勤慎肅恭以侍上,不負上之隆恩。」
說完這番話,紀二公子明顯如釋重負,告辭時足音輕快。
及至了馬車,紀二公子激地握住車男子的手。
「陸先生,您說得果然有理,把話講清楚之後我心中不再鬱郁,而是暢快許多了!容娘子那般清麗又有才的子,與英偉不凡的聖上才更相配,我還是老老實實做我的翰林學士罷!」
男子角勾起弧度,寬道:「有二公子這番表忠心,想必聖上會更加重紀家,大公子定會對二公子讚嘆不絕。」
這番話格外聽,紀二公子心滿意足:「長兄常年在外征戰,我卻碌碌無為,這一次能為長兄分憂那就再好不過了。」
殊不知,他今日在容府的一席言行,被繪聲繪地演繹至皇帝眼前。
第07章 07
月清明,疏星點點,伴有簌簌破空之聲。
眼前落下一道迅疾銀,接著「咔」一聲,一截枝丫載著花葉驟然落地。侍吳在福眼睛都沒來得及眨,到後脖頸涔出冷汗。
夜風穿過中庭,卷過落花,揚起袍角,吳在福終是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虞令淮瞥見後一哂,收了劍勢。
他隨手去額上薄汗,又揀了絨布、鹿皮,坐下慢慢劍。
「這是說——」虞令淮眼眸清亮而含笑,「紀二喜歡容緒,還當面訴?」
吳在福應是,心中惴惴。
不曾想虞令淮竟揚聲笑起來。
吳在福悄悄抬眼。
發現主子的朗笑中帶著得意之,可稱眉飛舞。
「嘖,你張什麼?孤一不吃醋,二不生氣。」
虞令淮剛練罷半個時辰的劍,面上頸上均帶著淺紅,呼氣也有幾分灼熱,一下子沖淡了晚星的和靜謐。
「那可是容緒,沒人喜歡才怪事!」
說著,虞令淮站起,一面拾掇自己的束袖,一面往廊下走。步履生風,氣度斐然,與有榮焉似的,看起來比容緒本人還驕傲。
這座帝王燕寢同樣經過修建,只不過虞令淮選擇的是去繁從簡。
庭院雅潔,太湖石、靈璧石並存,搭一株明麗亮眼的凌霄,葳蕤起伏,似燕寢主人般恣意攀升,濃烈的生機直撞眼前。往裡行,兩柱之間的藤花鳥落地罩一概撇去,改換簡單清新的掛落飛罩。
虞令淮如時那般手,不用再輕躍起,就可及飛罩下緣。只可惜這會兒沒人在他耳邊念一句「稚」。
案上擺放兩尊蘆雁香爐,夜風吹拂,暗香浮。
虞令淮腳步微頓,凝神盯了幾霎。
爾後玩味笑笑:「吳在福,你說是誰,那麼迫不及待讓孤知曉?下午發生的事,這會兒剛夜孤就聽聞了,接著惱怒,連夜申斥?哼,孤才沒那麼蠢,上趕著給自己找綠帽子戴。」
漫不經心的幾句話,經由他口中吐出,充斥別樣危險。
吳在福幾乎是立刻跪倒在地。
這又引起虞令淮不滿,「孤知道不是你,就你這膽子,也就比容緒大點。」
從前在王府,可沒有不就跪下認錯的規矩。
想到此,虞令淮眉宇微皺,邊把玩著劍鞘,邊琢磨。
怎麼三年沒見,容緒和他生分了那麼多。所幸大婚在即,有什麼想不明白的,再議。
「行了,起來罷。」虞令淮眼簾半垂,把劍鞘拋給吳在福。
案上白刃悄然折出鋒利凜,令人炫目。
「傳孤之令,皇城司嚴查此事,窺探主子私者,斬;挑撥離間,搬弄是非者,斬。」
–
桑知寄宿在外,跟從上京聞名的戴婆學習梳妝,一連去了十幾日,興致盎然。
淨面、敷,描眉、畫眼、點,梳髻、理鬢,再結合自家娘子的喜好與習慣,桑知拳掌,自覺這方面的學識多得快要溢出,大展手。
容緒由著桑知打理,聆玉則有點納悶:「還有幾日就要大婚,焦嬤嬤和手底下幾個宮怎的忽然告假了?就連告假都是托人帶口信,而非當面請辭,有失統……婢子覺得怪怪的。」
容緒沒有在意,隨口道:「許是有事在,事急從權。焦嬤嬤教授宮中規矩也教得差不多,這幾日確實用不上們。」
聆玉應了聲是,忽見桑知從妝奩里取了一把小梳,很是眼,聆玉略略回憶,連忙勸道:「這是聖上贈予娘子的婚前禮,你要給娘子用的話,可得小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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