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薛延心里知道,付六肯定還是恨著他的,恨到牙。
阿梨還在旁邊睡著,懷里阿黃含著指尖輕咬慢啃,薛延眼尾掃過去,指頭它腮幫子,阿黃便就歪了脖子,轉而去咬他。
日頭已經西斜,院里金燦燦鍍上一層余暉,薛延把指頭出來,另一只手隨便了,接著把阿梨喚醒,“回屋睡去,一會天都黑了。”
阿梨坐直,還有些懵,薛延整整腰帶站起來,道,“睡傻了?”
阿梨把含進角的發撥出去,訝然問,“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薛延瞟一眼,沒回答,抬腳往外走。
阿梨抬眼看看天,喚了句,“又干什麼去?”
薛延說,“買面。”
阿梨鼓鼓,“噢”了聲,也不再問,把阿黃放到地上拍拍它小屁,轉去幫馮氏燒火。
外頭,薛延推了門出去,沒走兩步,前面忽然沖過來個影,正是白日時拉著付六的那個小弟。薛延以往對他頗有些照顧,兩人關系還算是不錯,現天都快黑了,見他這麼急三火四跑過來,薛延險些沒認出來,擰眉問,“順子?”
那人撐著膝蓋氣,答了聲,“哎!四哥,是我。”
薛延擰著眉,“你這是干什麼?”
順子額上滴滴答答往下淌著汗,道,“四哥,你把嫂子看好點,別讓出門,付六今天氣壞了,我怕他腦子轉筋,做出的別的事兒來,咱們看不住!”
第11章 章十一
薛延回來時候披星戴月,阿梨正忙著燒最后一道菜,麻婆豆腐。用的是隴縣特產的小紅辣椒,已掛在門口曬了一個冬日,吃起來不及川蜀一帶的鮮辣,但也別有一番風味。
阿梨聽了馮氏的話,往里舀了幾勺豆瓣醬炒,又加了些家釀的黃酒,鍋鏟稍一撥,便就滿屋子都是那子饞的人嚼舌頭的辣氣。老人家說辣味最下飯,倒是沒有說錯。
聽見門口響,邊將切好的豆腐塊用手抹進去,邊側臉喚了聲,“回來了?”
薛延帶著一涼氣進門,把手里東西放到墻角,“嗯”了一聲。
阿梨聽出他話音里的不對勁,忙轉看向他,蹙眉問,“怎了,出什麼事了?”
薛延站在離三步遠的地方,聞言,頓了頓,才說,“能有什麼事。”
這話似是在答復之前的話,但阿梨總覺得薛延帶了疑問語氣在里,像是在問“你今日遇見了什麼事?”子還側了一半,眼睛定定對著薛延的,半晌沒彈。
不知過多久,鼻端底下傳來約的焦糊味,阿梨發覺,忙回翻了幾下鍋底,而等再去尋薛延的時候,卻發現他已掀了簾子出去了。
豆腐已經燒好,紅油鮮亮,而不碎,賣相極佳。阿梨慢慢將菜盛到盤子里,腦中旋繞著的卻一直是剛才薛延的那雙眼,墨沉沉,里頭是看不懂的緒。
為了等薛延回來,今日飯時比以往稍晚了兩刻鐘,外頭天沒了,馮氏便就點上了盞小燈,暈黃搖曳的,倒也能將小屋子照亮。阿梨與馮氏坐在靠窗位置,薛延盤坐在炕沿,他吃相早沒了以往貴公子時的雅致,大喇喇支起一條,膝蓋上搭著手肘,另一手握著筷子,頭微微埋下,額上浸滿汗。
阿梨拿著勺子舀給他一勺醬在飯上,輕聲道,“你慢些,別傷著胃。”
薛延咬著筷尖,瞥一眼,略頷了下首,沒說話。
馮氏坐他對面,把他神中含的焦躁盡收眼底,躊躇許久,還是問了句,“四兒,你有心事?”
薛延終于肯抬頭,他跳到地上去倒了杯冷茶,仰脖飲盡,道,“沒有。”
茶涼后帶著苦腥氣,與里辣味混合在一起,讓薛延呲了呲牙,他抹了把角水漬,又說,“阿嬤,明日晚飯不要等我了,我晚些回來。”
以往時候,薛延總是如此,夜不歸宿也不罕見,馮氏早已習慣,也不去過問。但今日總覺得事有蹊蹺,心中惴惴不安,不免多問了句,“去做什麼?”
薛延神如常,淡淡道,“先生說明日講周禮,許是會留堂。”
這理由糙得很,但薛延已又坐至桌邊,將碗里豆腐搗了搗,往里飯,一副明顯不愿多談的樣子。
阿梨與馮氏對視一眼,見緩緩搖了搖頭,指尖不由握了筷子,卻也噤聲不再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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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上下了場小雨,天頭比昨日涼了些,阿梨從柜里翻出柄紙傘,好說歹說要薛延帶去了。站在門口,看著薛延撐著傘走到了拐角,但轉下一瞬就收了傘提在手里,嘆了口氣。
他似乎一直是這樣,強,有時甚至帶些蠻橫,子直且野,認準了便就一意孤行。
午時過后,黑云總算散了,雖然微弱了些,但也比沒有要好得多。前些日子馮氏帶著阿梨在后院墾了片地出來,種了幾隴蔥苗,不過幾日功夫,倒是長高了許多,推開后院的柵欄門,沒走幾步就能聞見一子蔥的辛味兒。
阿黃不知是長了什麼鼻子,最喜歡那地方,晃著胖子,一個沒看住就要往那里鉆,阿梨慌慌張張找了幾次,到后來便就見怪不怪,隨著它自己去耍了。
下午時候做好了活兒,閑著沒事,馮氏便又惦記起棗糕來。阿梨以前和娘親學著做過兩次,只是那時候用的是義烏的南棗,做出的金棗糕,味甜而略帶些酸。現在家里只有晾干的大紅棗,工序略有些差別,品倒是相似,只紅棗做的棗味兒更濃些,口不如棗的細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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