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蕊雖待在房中,但也知曉爹爹為此做了什麼。
因為每日都能見著爹爹含憤領賞歸來。
——據說都是陛下以大理寺卿育得當之類理由賞賜。
說實話有時候十分想去問那賞可否分一,畢竟還是屬于陛下賞賜中的關鍵一位。
但又想著爹爹氣頭上還是收斂為好,遂打消念頭。
“你們說這東西若能賣錢,我豈不是就富了起來?然后又能以圣旨下落不明為由不嫁了?”
奚蕊趴在桌上歪頭看著那被供起來的玉匣子,還能見著里頭圣旨的明黃澤。
那日看過了,這圣旨由上好的蠶綾錦制,卷軸還是金黑玉。
是這等貧窮沒見過的高檔件了。
“小姐慎言!”文茵嚇得手頭東西都差點掉下,圣旨這種東西哪能這般臆想?
奚蕊無趣地撇撇,又聽到阿綾說奚靈來了。
“不見不見,今兒個不想教添妝。”
“我可不是來讓你幫我添妝的。”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這幾日奚靈已然對著沁梅院來往十分嫻。
只見帶著婢,紅漆托盤上還擺著什麼件。
奚靈走到奚蕊前,俯視輕佻一笑:“我來找你一同繡嫁。”
奚蕊:“......”
這人絕對是故意的。
......
接下來的幾個時辰對奚蕊來說,奚靈和那外面嘰嘰喳喳想要打死的麻雀沒兩樣。
“我都繡完一朵花兒了,你在磨蹭什麼呢?”奚靈故作驚訝探頭捂。
奚蕊看著手中打結的針線默了默,隨即扔掉。
斜睨了眼奚靈手上的嫁,以及那一坨看不出形狀的圖案,哼嗤:“旁人是錦上添花,你是錦上染墨。”
奚靈銀牙咬,剛想反駁便被外頭來的阿綾打斷了話。
“五小姐,輔國公府的人送聘禮來了!”
“聘禮?”奚蕊坐直了,忽地想到前幾個姐姐出嫁時見到的聘禮又往后躺過了去。
左不過是些米鹽海味三牲之類的東西,約莫還有幾匣子聘金聘餅,但也與無關。
見一副答不理的模樣阿綾瞬間急了:“小姐你真不去看看嗎?奴婢去瞧了瞧外面仗勢可大了,整條街都......”
奚蕊腹誹著阿綾慣會夸大其詞,又被纏得無奈,只好起往前廳走去。
雙手攏在袖中,信步緩移,一副慵懶至極的模樣。
“有什麼好看——”
話未說完,在抬眸的剎那,腳步仿佛灌鉛了一般再也無法往前移半步。
院中桃樹枝椏間的鳥兒在瞬時間被驚得振翅而起,漫天花瓣應聲翻飛,又在揚至最高時齊齊落下。
看見滿園禮生著廷侍服,數十擔禮架排列滿滿當當,為首的司禮監總管手持禮單俯首迎喝,在那門外還有一眼不見盡頭的其他架輦。
目所見盡是金燦緋紅,奚蕊凝眸怔然,忽地腦中蹦出一句話。
——三茶六禮,明正娶。*
*
此次輔國公府送來的聘禮條條樣樣皆是按皇室規儀,有十二監之司禮監總管調配輔以廷侍從護送。
從輔國公府所在的問月街到城東奚府,沿途抬禮禮生甚至未曾斷開。
蜿蜒的金紅在初春的京都聯結完全了都城南北,其聘禮數量之多之巨令圍觀百姓無一不嘆為觀止。
‘除了貌一無是。’‘膽大妄為不自量力。’‘上趕著當未亡人。’等等先前中傷奚蕊的言論因著陛下親自賜婚,輔國公配以重聘徹底土崩瓦解。
取而代之的是開始流傳在大街小巷中,類似于‘祁公爺與小小姐雙向奔赴。’‘為他悔婚守節,他為所向披靡。’云云佳話傳言。
輔國公府。
一向清冷仿若荒無人煙的府邸終于熱鬧了些許,主事忙著清點聘禮唯恐疏了什麼。
書房中,季北庭單臂倚著椅柄,時不時瞄一眼祁朔。
若非親眼所見,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將外面那價值連城的聘禮和眼前這個無于衷理政務的男人聯系起來。
方才他來時過往街道堵得水泄不通,最后不得已棄了馬車運著輕功才得以翻墻府。
今日這聘禮排場和那日祁朔回京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便是你這幾日去丹縣所查?”祁朔指尖輕點桌案上一紙薄薄的文書,眼簾微抬。
季北庭清了清嗓子收回思緒,無奈道:“你是不知道丹縣那群員如何滴水不,見著京都來的員一個個鐵皮似得,我查了幾次也沒有頭緒。”
“若他們不知道是京都員,該當如何?”
“若不亮明份,我怕是連府大門都進不去,更何談去查銀流以及運輸船舶?”
季北庭覺得這等問題匪夷所思,可在答完后忽地發現了關鍵所在,隨即又否認搖頭。
“你是指暗中潛地方府?不瞞你說我有考慮過,此計或許在其他地方可以一試,但丹縣距京都不遠,且又作為朝如此重要樞紐之地,他們戒備極嚴,京都大小員都是知其階樣貌的。”
祁朔緘默半響,視線在案上那紙‘一切如常’文書上來回流轉,眉目間染盡凜冬之深的冷冽。
頃,他言:“總有他們不認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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