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探微云淡風輕地放下瓷盞,緩緩后肩的,呼出口氣:“太后娘娘玉安康,你詛咒什麼。”
“你……”青年司藥被堵,臉漲得發紫,被隋青云一手揮退下。
隋青云皺眉頭,目迫而充滿審視,凝視蘇探微道:“太后娘娘為何頻繁召見你,難道不是因為違和?”
太后娘娘為何召見?他倒想問一問,過往姜月見為何頻繁召見你隋青云?
蘇探微眸輕瞥,隋青云也算得上太醫院年青一代的中流砥柱,這張近在咫尺間遍布褐黃雀斑的大臉,蘇探微怎麼看也沒瞧出他讓姜月見滿意的點。這姿容,這舉止,這說話的語氣語調,沒有一樣是姜月見中意的。
而他,究竟是哪里來的自信,敢如此犯上惦記太后?莫非心中當真存有不可告人的私?
蘇探微莞爾勾,抬了抬眼皮,“太后無恙。”
“那為何——”
隋青云再度上前一步,深究到底。
而蘇探微只是四兩撥千斤地看了他一眼,淡笑:“睹丑日久,甚為堵心,茶飯不思,唯思人。”
“……”
隋青云差點兒一口沫子噴將在蘇探微臉上,非人吶!
姓蘇的才來沒幾天,居然就敢騎在老虎頭上屙屎,怪氣夾槍帶棒地罵他丑?
他丑麼?!
當年皇后娘娘召他看脈時就說過,他可是十分“俊俏”的!
隋青云揎拳斗,號令后四五個狗一擁而上,先將那姓蘇的拿下,一定狠狠懲治一番,先出一口惡氣,讓他知曉這太醫院廟小妖風大,究竟是誰在做主。
掌風凌厲地刮向臉側,卷著臉頰上細膩的絨如公英一般漾拂,蘇探微的手指還摁在肩后的酸脹的上,收力一按,目驟然變得凜冽,掌下的勁已蓄勢待發。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蒼老的咳嗽之音,就如洪鐘一般從清芬齋外傳來:“咳咳。”
隋青云的幾個狗瞬間偃旗息鼓,宛如耗子見了貓的模樣竄一氣,隋青云更是瞳孔,目眥裂,差點兒沒給來人跪下:“師父。”
年過古稀的老院首邁進屋來,劈手就是一記耳,狠狠地扇在隋青云的臉上,伴隨著“啪”的一聲脆響,隋青云的右邊臉高高地腫起,他的臉被向了一邊。老院首這一怒一用勁,又開始咳嗽起來。
被扇到道旁的隋青云屁顛屁顛地爬回來,作勢要看老院首的右手,狗至極地關懷:“您打疼了麼?”
老院首不滿地道:“我讓你準備《藥經》,你倒不知道跑到何去了,我轉眼一看,你居然帶著一幫流氓地,在這里以多欺,哼!”
幾個“流氓地”你看我我看你,一起悻悻然把頭埋了下去。
老院首不忿地甩開隋青云,當他看向蘇探微時,眼突然變得無比溫和與慈:“年輕人,你隨老朽過來。”
蘇探微并不知這老太醫葫蘆里賣什麼藥,依言隨他出去,老院首將他帶到了僻靜的藥房,燭火未滅,藥房里悄然無聲,唯獨房檐下棲著一只著茸茸的大肚皮曬月的雪團子,正發出舒坦的呼嚕聲。
那貓,和坤儀宮姜月見養的那只尺玉,模樣有些相似。
月向窗楹蔓延,一路行來,蘇探微的發尾被水潤,他手理了理冠,老院首和藹地一眼遞了過來。
“他們在太醫院飽食終日,無所事事,于醫學上不思進取,懈怠自己,遇到有能之士,所思所想不是見賢思齊,而是黨同伐異,這樣下去,太醫院自我之后,恐怕是再無建樹了。”
他語重心長,似乎有所垂詢,蘇探微恭謹地叉手候立,等待長者示下。
“我們太醫院上下皆為皇家待命,時有醫不濟,不能為圣人排憂解難,則禍及家小。輕則流放,重則喪命,若都像他們,長此以往,太醫院也只能關張大吉。”
蘇探微頷首微笑:“您這番話實在言重了。”
“言重?不言重,你以為我在同你吹法螺?”老院首一臉的滄桑和驚訝,“你不知,當年還是皇后的太后娘娘生陛下時寤生,勢危急,先帝陛下下令斬了穩婆……”
“……”
蘇探微聽著,慨真是一位暴君。
老院首欣又道:“我聽聞,小蘇啊,你是殿元?”
蘇探微汗:“不才。”
老院首慨:“大才啊。你來我們太醫院,真是委屈了你了,那幾個不長眼的蠢貨,你莫放在心上,對了,我有一言提點,不知小蘇肯不肯聽。”
蘇探微十分謙卑:“長者教誨,敢不恭聆。”
老院首目眺窗外,沿著雪茸茸的肚皮,見那燈火錦繡輝煌里闃然無人,這才敢多一句,謹慎提醒:“太后娘娘近日召你頗勤,宮中似起流言。小蘇,你在太醫院,遲早能是紅人,只是,木秀于林風必摧之,人言可畏。何況太后娘娘——”
蘇探微只是在耐心聽著,忽然聽到這最后一句,見老者花白胡須輕,面變得沉晦,似乎有難言之,心中一,正要問詢,老院首驀然嘆息道:“往昔舉止,并非靜。”
“……”
“小蘇,若太后娘娘對你橫加垂青,不顧你死活,將你架到那高地上,你可得仔細,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前人翻車,覆轍猶在,一旦你進了那鸞金帳,可就再也沒有什麼清白可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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