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緩,夕西下,微風輕輕掠過院中花草。
庭院中央有一株亭亭如蓋的扶桑樹,扶桑樹下,白白發的仙君正安然同自己對弈。
“君上,謝家主同奉家那妖鬼又派人來提親送聘禮了,要如何?”
淮若卿又信手落下一子,方才看向一旁站著的黑人影,巧白皙的麵上無甚表,隻淡淡道:“兩家的聘禮照舊都退回去,人趕走,不走就直接打出。”
“臣下遵命。”清寒也不過是個剛剛長的年,藏不住表,俊還稍帶稚氣的麵上盡是淺薄的歡喜。
他在門後找了半天,方才找到那十分趁手的木,滿心歡喜的出了門後,又換上一副十足不耐煩的表。
門外的聘禮隊伍分兩隊,已經從門口排到了巷子盡頭。
他心間微微升起幾分燥意,兩位領頭的看見他卻都是笑容滿麵的同他作了個揖,齊聲道:“見過清寒君。”
清寒手中拎著長麵無表的道:“二位還是請回吧,我們君上說了,他誰都看不上,誰都不嫁。”
說完轉進院便預備關上院門。
“清寒君請留步——”
門卻是沒關上,兩位領頭的互相看了一眼,也不管旁的了,立馬上前,齊心協力的抵住了門。
謝家領頭人向來是個能說會道的,當即一本正經的開口:“清寒君別急著走啊,咱有話好好說,淮卿君上若是覺得嫁這個字不好,那用娶也是可以的,我們家主不講究這些俗禮,也是可以嫁出去的,還可以陪嫁半個謝家。”
另一邊奉家的領頭人卻是當即冷笑一聲,睨了一眼謝家家道:“謝家這些年這般勢弱,都要掉出四家仙家之列了,竟然還有膽子同我奉家仙家搶親,果真不怕死嗎?”
謝家領頭人卻是依舊不懼,隻斜眼看了他一眼,風涼道:“奉家仙家?一個不流的小世家攀上如此高位也不曉得是用了什麽齷齪手段,背信棄義在先,薄寡義在後,眼下竟然還有臉來找淮卿君上提親,我倒是從沒見過這般厚無恥之人!”
奉家領頭人當即氣的吹胡子瞪眼,食指指著他,你你你了老半天,裏也沒再蹦出來其他的什麽詞。
謝家領頭人又是目一轉,笑的看向清寒,賠笑道:“清寒君不如再去通稟一下淮卿君上?我們謝家是真心求娶的,我們對淮卿君上的心意定然是那奉家薄寡義之人比不得的。”
“簡直是放肆,真當我們家家主不敢你們謝家嗎?”
“放馬過來就是,真當我們謝家是嚇大的不?”
清寒卻是看夠了這場鬧劇,嗤笑一聲慢悠悠的提起手中的木,看向還在不斷爭辯的兩位,角劃上一抹略顯諷意的笑容,“我們家君上已經說了,誰家都不要,特別是奉家那妖鬼畜牲,等他什麽時候願意將心剖出來,歸還欠了我們君上這麽多年的東西,或許我家君上還願意見他。
眼下二位還是趁著天沒黑,趁早收拾收拾回家吧,免得擋了街坊鄰居們的路。
這些年倒也是為難你們了,我們君上都避到人間來了還死死糾纏著不放,當真是狗皮膏藥。再不走的話,就別怪我手中的木不客氣了。”
“誒誒誒……”
清寒利落幹脆的關上了門,扶桑樹下的仙君毫不方才那陣的影響,麵沉靜,素手執黑棋,又淡定的落下了一子。
“都趕走了?”
“趕走了,君上別為那些不相幹的人難過,他們都不值得。”
淮若卿卻抬起頭,俊秀文雅的麵上微微染上了幾分笑意,頰邊的梨渦若若現,“確實是不值得,我也是不值得的,倒是苦了你了,這麽多年陪我東躲西藏。”
“君上這是什麽話,自從那年您救了我之後我就發誓永遠追隨在君上邊,臣下不是奉千恣那忘恩負義之輩,說是永遠就是永遠。”
淮若卿卻依舊淡淡笑著,隻一雙琉璃般的眸中神淺淡,再無半分亮。
清寒卻越說越氣,眼睛也紅了一圈:“君上,半妖半人的雜種就是這般頑劣不堪,他們一個個都是沒有心的,如果沒有他多好,如果奉千恣他從來沒有出現過……”
淮若卿看他,嗓音溫潤清雅:“清寒,錯了就是錯了,世上沒有如果,這個道理一百年前我就懂得了。”
“君上……”
清寒咬了咬,知曉自己說錯話了,眼圈紅紅的跪下請罪。
淮若卿卻隻輕輕將他扶起,嗓音還是一樣的溫潤:“這又不怪你,隻怪我當初識人不清,作繭自縛,牽連了自己的族人。”
“倒是可惜了,好不容易找了個安穩地方,看來也待不下去了,收拾收拾東西,走吧。”
清寒還有些呆愣,“走?君上,咱要去哪啊?”
淮若卿看他一眼,似乎是被他逗笑了,“自然是回家了,無山上這麽多年無人打理,我們若再不回去,豈非要了荒山不。”
清寒聽見這話卻當即愣住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看向那個一臉淡然的仙君,語氣艱難的道:“君上何苦回去呢?我們去哪裏都,人界呆不我們就去魔域,再不濟去妖界也,總有我們的容之……”
淮若卿卻是收斂了麵上的笑意,麵淡漠的看向側的黑年,“我們為什麽不能回去,那裏是我們的家。”
即便山中埋藏著無數族人的骸骨,即便在那裏夜夜不得安寢,噩夢纏,他也是要回去的。
躲避無濟於事。
做了錯事的人,總要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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