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金小碗遞到跟前,湯水清濯見底,飄著幾片百合葉,鮮亮好看,味道聞起來十分香甜。
顧長鈞適才宴未完就去見了羅百益,這會子倒真有些了,用湯匙舀著用了兩口,味道不錯,就一口氣都飲了。
北鳴遞帕子和茶水過來給他漱口,角掛著掩不住地笑。
顧長鈞蹙了蹙眉:“笑什麼?”
北鳴道:“姑娘知道侯爺這回用了湯羹,心里準高興呢。過去送過多回,侯爺都不飲,姑娘愁白了頭,不知怎討好侯爺才好。”
顧長鈞眉頭沒有舒開。
,討好他?
也是,那樣的份,怕失了侯府的護佑,不討好,又能怎地?
沒了這安平侯府,就是只人人可宰殺的羔羊,那等容,若沒人護著,大抵就只有教坊青樓的去。
他不由又想到那羅百益說的那些話。
“顧小姐與我乃是天定的緣分,來日嫁我為妻,顧侯便是我的叔輩,日后顧侯但有政令,我必無不遵從,……區區一子,能換我羅家與建國公府支持,……將來顧侯位極人臣,風無兩……”
北鳴見他面不好,以為自己失言惹他不快,忙悄聲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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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長林去后,這年節也便過完了。
顧長鈞重新忙碌起來,二月初,還去山西辦了一趟差。他離開的小半個月里,寧家與安平侯府往來頻繁起來,雖未曾定下婚事,但風聲已經傳了開來,沒多久也傳到了羅家院里。
羅百益這些日子因顧長鈞不在而不得進安平侯府,心里惦記,茶飯不思。這日又躲懶沒去上值,躺在他娘羅太太屋里的臨窗炕上百無聊賴地曬著太。
里屋,他娘和伯母建國公世子夫人蘇氏說話兒,不時就有話音從里頭出來,羅百益聽得真真的。
“寧太太高興太早,搭上安平侯不假,可娶了那麼個媳婦兒進門,苦有的。名頭是侯府小姐,京里誰不知?那丫頭是抱養來的,本不是侯爺親侄兒,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何況還沒半點親緣,若寧家真有事求到顧家頭上,我瞧安平侯可未必認這親家。”
大伯母道:“不能吧?我可聽說,那顧小姐跟顧大爺并不是沒親緣的,顧大太太后幾年不大見人,神也大不如前,不就是為這事的打擊麼?說是顧大爺過去瞞著家里養了個外宅,生了這閨,寶貝的什麼似的,顧大太太心氣高,咽不下這口氣,又不屑為難一個孩子,生生把自己氣壞了。”
羅太太冷笑:“不過就是個外宅的私生,又有什麼了不得了。要我說,是顧大太太作踐自己,一個上不得臺面的東西,至于拿自個兒置氣?換做我,若是羅弘鑄敢在外頭我沒面,我就敢帶著他兒子跟別人姓去!”
大伯母忙不迭堵的:“瞧瞧你,什麼歲數的人了!當著這麼多丫鬟婆子,也敢胡說!越發沒道理了。”
羅太太只是笑,眼去瞧外頭羅百益的神,自己這番敲打,可就為著說給他聽,那孩兒不值當他如此魂牽夢縈,更是已經定了親事,眼看就了人家的媳婦。
這一眼看過去,羅太太臉猛然一變。——外頭哪還有羅百益的影子?
羅太太站起,喝道:“六爺哪兒去了?不是你們看著?”
門前侍婢地道:“六爺適才就走了,奴婢們不敢攔。”
羅太太扶額:“快,趕侍衛的跟著,說什麼不能他去顧家!”
這邊廂羅家人仰馬翻,那邊周鶯正陪陳氏在綢緞莊選料子。
今兒陳氏帶來的是寧家的鋪子,說是要給麟哥兒再裁幾春裝,小孩子長得快。
掌柜的了個管事接待兩人,引到鋪子二樓雅間里頭,上了茶點,正選料子,聽得門前一水的喊“二爺”。
從樓上朝下看去,便見一個十分年輕的男子闊步走了進來。
陳氏抿一笑,朝周鶯打了個眼。
周鶯霎時會意,一張芙蓉面倏地紅得了。
那是寧家二公子,即將要跟定親的人!
寧公子還有數月才及冠,自小養尊優,生得一副好容貌,只是略有些瘦弱,個子也不比周鶯高太多。
在長輩們瞧來,這年乖巧有禮,人又溫和沒壞習,家世清白自個兒又勤好學,自是最好不過的人才。可周鶯只瞧了一眼,心頭卻是微微一。
這個年紀的姑娘,不可能沒幻想過自己的婚姻。夢里也曾希遇見那麼一個人,高大強健,能護著;面如冠玉,文武雙全;滴水不,沉穩威嚴……
那人,不是寧公子。
住心底那絕不該有的小小失落,周鶯煞白著臉假裝地垂下頭。
舌的苦順著嚨漫下去,連品著的茶都失了味道。
那寧公子也在打量,聽說顧家二太太在此,假意前來給長輩請安,其實專程來瞧的。
周鶯能知到他的目,落在自己上哪一,哪一就覺得寒涼得僵住了。
寧公子和陳氏寒暄了幾句,就吩咐下頭的掌柜們包了不名貴的緞子送上來,陳氏笑盈盈了,就連這禮的時候,周鶯也覺心驚。
了這禮,更回不了頭。
原本就沒有回頭的可能。
托寄在顧家,是顧家給這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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