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云棲回憶方才的景象,迎上男人漆黑平靜的視線,整暇問道,
“三爺方才說是依舊例置,敢問舊例該當如何?”
徐云棲遇人素來三分笑,說話輕而緩,聽在旁人耳里便只剩下溫,再配上這般絕姿容,便如水中月鏡中花,讓人不敢大聲說話,恐嚇壞了。
裴沐珩慢聲解釋。
徐云棲聽完,心下思量,既然已搭伙過日子,裴沐珩的私產便是三房的產業,再給王妃自然是不合適的,遂道,
“先送去后院,待我整理造冊,再挑些好孝敬母親。”
如此甚妥。
裴沐珩吩咐陳管家跟著徐云棲去料理,自個兒回了書房。
剛踏門檻,便見一暗衛已侯在屋,雙手奉上一份文書,
“三爺,通州的案子有消息了。”
裴沐珩立即接過信札繞去案后拆開,一目十行掠過,眸微凝,修長的背脊往圈椅里靠了靠。
前不久他接到一份極其古怪的求救信,信中言明通州糧倉的漕糧被人以次充好,信箋上沾了些河泥,裴沐珩懷疑是河工所寫,連夜遣心腹前去通州,更詭異的事發生了,他的人趕到通州糧倉,便見糧倉發生大火,以次充好的霉糧被燒了個干干凈凈。
各地糧倉發生火災本也不稀奇,但裴沐珩還是覺著蹊蹺,每每過冬,大兀缺糧總要南下擄掠,每當這時,朝廷會提前撥糧往北境敵,裴沐珩侍奉帝側,得了機會將取糧的文書遣去通州,恰聞通州大火,將幾十萬擔糧食燒了,圣上震怒,遣人徹查此事。
去的正是裴沐珩心腹,七品史劉越。
劉越信回復,火災原因已查明,守倉的將士夜里尋歡作樂,不小心打翻了油燈,恰恰漕糧堆積發酵,火勢愈演愈烈,一發不可收拾。
當真是這個緣故?
通州糧倉乃京畿附近最大的糧倉,此地糧食一來備用中樞衙門與皇宮,二來備用軍糧,恰恰是備用,每年真正開倉的機會并不多,是以反而了各路牛鬼蛇神狗的戰場。
若沒有那份求救信,裴沐珩便信了這個結果,可既然真正的漕糧被盜換了,背后定有玄機,通州毗鄰京城,什麼人能在這等要地瞞天過海?想必銜不低。
年輕的男人,著信札慢慢靠近桌角的銀釭,油黃信札遇火,很快發出呲呲聲響,他眼底的浮凝在一,
“讓劉越暗查通州知府陳明山。”
餌已下,就等著釣上一條大魚,不,興許是兩條。
裴沐珩慢悠悠將掌心積落的灰拍卻,眼底閃過無的冷笑。
*
徐云棲趕回清暉園后院,陳管家已著人將禮單送了來,頃,十幾個箱子被抬著擱在清暉園廊下,一晚上,徐云棲帶著銀杏并兩位老嬤嬤忙著整理年例,核對禮單,以防莊子管事瞞報錯報。
通州皇莊送年例的消息自然沒能瞞住熙王妃。
過去裴沐珩的務樁樁件件均是這個當娘的料理,瞧瞧,新媳婦才進門一日,便做起兒子的主來,熙王妃心里那口氣嘔得不上不下。
二李氏伺候熙王妃飲了一碗安神湯,不著痕跡開口,
“三弟妹不懂事,母親莫要氣壞了子,沒準明日便挑了好的送來孝順您。”
熙王妃瞪了一眼,“我稀罕?”
難過的是,過去莊子年例均到手里,如何分派,從無人置喙,如今卻不上手。果真應了那句“有了媳婦便忘了娘”。
李氏討了個沒趣。
一旁的大謝氏想起一樁正事,
“母親,弟妹過了門,邊定缺人服侍,您看,是不是得撥一些婆子丫鬟去清暉園。”
謝氏執掌中饋,府中大小事均歸料理。
論理熙王妃是該撥人伺候徐云棲,只是裴沐珩十二歲那年,有丫鬟衫不整意圖勾引他,裴沐珩了怒,著人將那丫鬟重打二十板子,再發賣出去,自此再也不許人近,是以熙王妃有顧慮。
委屈媳婦不能委屈兒子,“珩兒不喜熱鬧,人手的事便作罷。”
“再說了,那徐氏不該帶了些陪房麼,不缺人伺候吧?”
謝氏臉一言難盡,“母親,嫁妝單子還在呢,旁只一不經事的小丫鬟。”
熙王妃神就更難看了,忍了半晌,嫌棄道,“果真是小門小戶出來的,上不了臺面。”
想起知書達理的荀云靈,熙王妃又是一陣心碎,“罷了罷了,隨去。”
翌日回門,徐云棲清早便去錦和堂請安,順帶挑了些上好皮子敬獻婆母,
哪知主仆二人行至穿堂時,守門婆子晦地告訴,
“三,王妃頭風犯了,免了晨昏定省。”
徐云棲微愣,正猶豫著要不要請婆子代勞,瞥見大謝氏搭著丫鬟的手,不不慢從庭了出來,
謝氏視線落在那些鮮艷的皮貨,頓時了然。
徐云棲便明白,熙王妃并非犯病,而是不愿見。
既如此,也不必勉強。
徐云棲朝謝氏稍一頷首,轉離開了錦和堂。
熙王妃雖不待見徐云棲,卻是個極要面子的,吩咐謝氏準備了厚的回門禮,整車侯在側門。
只是徐云棲主仆在馬車坐了有兩刻鐘,依然沒等到裴沐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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