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一線微白,有買餛飩的老者推著小車賣經過,樹梢的積雪不堪重負墜下,發出輕微的聲響。
雙方對峙,護主心切的朱雀已率先出招,短劍與長刀相撞,迸出一路火花,兩人出手的招呼快到化作殘影,無法被眼捕捉。
朱雀的手能排進大唐前列,裴敏并不擔心他會落敗,趁著兩人纏斗的間隙,優哉游哉朝樓下走去。
天快亮了,得去西市街邊吃一碗熱騰騰的湯面,再回凈蓮司補上一覺,覺醒后,刑部那邊也該收到太醫署呈貢的藥方證據,證明郝俊乃是死于痼疾而非凈蓮司之手……
至于裴行儉,他是軍中老將,屢建奇功聲頗高,天子自然不會真的將他冤殺在獄中。即便發現他被救走,多半只會順應民心赦免了他。
何況凈蓮司手腳干凈,斷不會留下任何證據把柄,天子最多借機懲戒裴敏“逃獄”之失,一向臉皮厚,得住。
裴敏心中算盤打得叮當響,心也愉快起來,料剛走到樓梯口,便見一條人影如沙袋般飛來,砸斷護欄連連滾了十幾級臺階,發出好大一聲悶響。
裴敏停住腳步,看清楚那從塵灰中掙扎著要站立的人,驚詫道:“……朱雀?”
“大人……走!”朱雀勉強站起,呸出一口沫子,咬牙執劍道。
朱雀敗了?
凈蓮司排名前四的高手竟然敗了!
裴敏猛地回,盯著后執刀立的年,心中頭一遭有了迫:賀蘭慎到底是個什麼怪?!
“回大理寺獄。”賀蘭慎佇立在夜中,向清冷道。
裴敏收斂神,試圖和他講道理:“我說,郝俊之死與凈蓮司無關,你即便抓我歸案,不到幾日又會無罪釋放,何必多此一舉呢?”
賀蘭慎不為所,淡的微張:“請裴司使,回大理寺獄。”
“你這人真是……”
裴敏轉就走,卻被賀蘭慎扣住肩膀。想也不想,旋便是一掌擊出!
賀蘭慎眉一,側躲開,繼而抬掌回擊。他原以為裴敏為凈蓮司之首,定是武藝卓絕,卻不料拍來那一掌綿無力,本沒有毫勁!
賀蘭慎眼中閃過明顯的訝然,想要收手卻已來不及。
裴敏也不曾想賀蘭慎竟用了這般力氣回擊,霎時,腰撞在二樓護欄上,疼痛之下失了平衡,整個人仰面跌墜了下去!
這可是二樓!
“大人!”
兩條影同時從樓上躍下,到底是賀蘭慎快了一步,于半空中準確地抓住了的手腕。裴敏反應迅速,眼中閃過一抹算計,反握住賀蘭慎的腕子用力一帶,兩人頃刻間在空中調轉方向,變裴敏在上賀蘭慎在下的姿勢。
賀蘭慎漂亮的眸子微微睜大,可來不及細想,他的子砸在茶肆旁攤位支棱起的布棚上,布棚承不了兩個人的重量,噼里啪啦倒塌下來。
盡管有棚子緩沖了下墜的力度,落地時賀蘭慎仍是背部著地,震得五臟六腑生疼,倒是裴敏則趴在他上,整個兒以他的子為墊,毫發未損……
上著一個人的重量,便是大羅神仙也會疼痛。賀蘭慎長眉微皺,總算知道裴敏為何要在半空中調轉位置了。
偏生這始作俑者還在惡人先告狀,了被他掌風震疼的肩膀,騎在他腰上得意地笑:“年郎就是不懂得分寸,這一掌打得本司使好生疼痛!如此暴執法,不知本司使要不要去天后面前參你一本呢?”
兩人的姿勢著實不雅,若是普通年早就面紅耳赤了,可賀蘭慎依舊是清冷自持的模樣,自始至終連半分局促也無,只冷冷道:“下去……”
一句話還未落音,忽覺頭頂一涼,裴敏竟然手摘了他的幞頭小帽。
賀蘭慎倏地睜大眼,檐下一盞殘燈照亮寂寥的薄夜,也照亮裴敏張揚恣睢的臉龐。
裴敏也瞪大了眼睛,舉著帽子,一眨不眨地著躺在自己下的年武將……
長眉如墨,眸緋,賀蘭慎的五樣貌宛如刻畫般俊。如此近距離,裴敏甚至能看到他眼尾一點極細的朱砂小痣,給他白皙清冷的臉龐添了一分艷,可惜……偏生是個剃了發的頭。
難怪方才看他的鬢角,總覺得怪怪的。
不知為何,頭皮發茬的賀蘭慎躺在地上,有種神圣干凈的,仿佛多看一眼都是玷污。短暫的驚異過后,裴敏指勾著他的幞頭帽,瞇著眼拉長語調笑道:“呀!原來賀蘭大人,竟是個小和尚!”
第3章
賀蘭慎推開裴敏翻坐起,手去奪手中的幞頭。裴敏迅速將幞頭背至后,眼里帶著挑釁的笑意,繼而朱雀飛下來,擋住賀蘭慎的一招,連連退了三步才站穩。
相比朱雀,賀蘭慎打得臉不紅氣不,游刃有余。
凌晨呵氣冰,裴敏裹了狐裘披風,指尖勾著那頂黑的幞頭,立于暗不聲地觀著賀蘭慎的招式。
他的手見的漂亮,天生神力而又干脆利落,刀法不似常人那般兇猛煞,而是斂沉穩,上矯健,下盤穩固,拳拳帶風,招招破敵,佛珠串子纏在腕臂上,似是悲憫眾生,又似一道錮。
這樣的手,便是在全大唐也屈指可數。
奇怪,為何這些年都不曾聽過賀蘭慎的名號?圣上究竟是從哪里將他挖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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