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讓我吃……”小聲說。
“那你就吃啊。”
“都焦了……”木子君一臉不可思議,“你要毒死我嗎……”
“我毒死你干什麼,”宋維說,“毒死你誰給我錢。”
……神經病啊!
瞪他,他若無其事地看回來。目鋒間,陳元罡忽然拄著拐杖站到邊,囁嚅道:“金小姐,我都給你帶了一個月的炒河了。”
“那件事,你考慮的,怎麼樣了呀?”
……那件事?
哪件事?
木子君與宋維對視一眼,男生使了個眼,神便意味深長起來。
“那件事啊,”穩重地點點頭,“我還得再考慮一下。”
“不行的金小姐,沒有時間考慮了,”陳元罡大難臨頭地癱坐下去,“學校的舞會明天晚上就要開始,我已經應承他們……”
學校,舞會。
聯想到白天的只言片語,木子君似乎到了事的大脈絡。看來金紅玫年輕的時候,和陳元罡有一些關于這場舞會的承諾。
方才和宋維過來的路上兩個人已經聊過辦法,這一刻的木子君也了把椅子,坐到了萬念俱灰的陳元罡對面。一把歲數的老人,沮喪起來還是和十四五歲的年一樣,眼角向下耷拉,滿臉寫著無助。
“我沒有說不幫你呀,”木子君好聲好氣地說,“不過我啊,要考考你。”
陳元罡有點振作起來的樣子:“考……我?”
“是啊,”木子君點頭,“你每天金小姐長,金小姐短……我猜你是有求于我才這樣結我,而不是真的想和我做朋友,對不對?”
循循善,說得陳元罡正襟危坐,一臉年人的驚慌。
“不是的,”陳元罡朝拼命擺手,“我是真的想和金小姐做好朋友的。這個旅社里,金小姐是對我最好的人了。”
“是麼?那這樣的話……”木子君盯著陳元罡,意識到他看的眼神渾然是在看金紅玫,“你就把我到唐人街以來的事,完整地復述一遍,一個地方都不許錯。說錯一件,就證明你并不關心我,只是想利用我才跟著我。”
廚房外的樟樹又一次被夜風吹得涌,陳元罡拖著椅子往木子君的方向挪半寸,誠懇道:“可以的,我記得金小姐來唐人街后的每件事,我是真的把金小姐當朋友在意的。”
第11章 第 11 章
◎他們在墨爾本深夜的街頭狂奔◎
【1938年,墨爾本】
金紅玫第一次來長安旅社這一年,陳元罡15歲。
那些日子,旅舍里的客人都傳言,有一家歐洲的舞團來到了墨爾本,舞團里各國舞爭奇斗艷,甚至有一名上海人。唐人街的單漢們各個好奇,但各個都掏不起表演的門票錢。
“歐洲的舞團,為什麼來到澳大利亞?”這天早上,陳元罡聽見有住客互相詢問。
“戰事蔓延厲害,歐洲也要被炸廢墟,”另一個人回答,“舞團那麼多等著吃飯,團長總得想辦法,這才來到我們這邊。”
隔山隔海,炮火尚未燒及南半球上這片遙遠孤獨的大陸。但白澳政策的影懸于頭頂,選擇離開的華人也逐日增多。唐人街上人丁奚落,大家互相傳遞著故鄉的消息,也有人組織華人捐捐款。
好的消息總歸寥寥,時間久了,士氣也低迷。中秋將至的那個月,旅舍里忽然有人起哄,說祝老板,這街上的金山客來到墨爾本,第一個落腳點總是你這里。今年你不如做件善事,幫大家安排些娛樂。
祝老板叼著一管從中東商人那里購買的水煙,洋里洋氣的出現在眾人面前。他說吵什麼吵什麼,想做什麼?打牌?放電影?那只破爛戲班來唱戲?
臺下噓聲一片,都嫌他老土。最終有道聲音響起來,說,去那歐洲舞團,舞來給我們跳支舞!
噓聲漸小,旁觀的人也興起來。新來的歐洲舞團近日里名氣漸大,那位金小姐的舞姿對當地是異域風,對這條街上的人來講卻是久違的故鄉。
起初只有幾個人喊,到后面,就了起哄。
來跳舞!
來跳舞!
……
祝老板噴了口煙,砸吧了下,長長的水煙管挪到邊。唐人街近來人太,中秋佳節都回不去故鄉,人們想尋些熱鬧,也是理之中。
“那麼——”他拖長了聲音,“小河!”
15歲的陳元罡連滾帶爬從人群里站了出來。
這是陳元罡隨父母來到異國他鄉的第五年。白天,他在墨爾本一所華文學校里和一群馬來富商、上流華人的子同窗讀書;放了學,他就要趕到這家旅社做門,為在唐人街不遠開面檔的父母補家用。
他的父母廚藝并不絕,做得最好的也無非炒河,而這檔生意,也陳元罡失去了自己的名字,被街坊稱為“小河”。
陳元罡討厭這個外號,討厭炒河的味道,更討厭滿油煙的父母。放學后,他寧肯做門做到天黑,也不愿意回到唐人街盡頭的家。
接著說旅舍。
15歲的陳元罡站出人群,被祝老板用水煙敲了敲腦殼。他斜著眼睛看他,指揮道:“去,賬房寫封英文信函,由你送去舞團。問問單讓那中國舞來一趟,要花多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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