艱難地翻書頁，統一時候隔壁桌前，裴煦明明看似在認真批折子，卻在剛好到一個時辰時把筆放下：“季枝遙。”

整個人了，雙手抓著書卷，起抬步走到他邊，“陛下。”

“學會了嗎？”他悠悠轉，不知是不是理完國事后心愉悅，道：“畢竟是一國公主，孤不信你蠢笨至此。”

季枝遙低頭，著頭皮回：“學會了。”

不敢抬頭，因而也沒見到他眼中的輕蔑和質疑。走到床榻邊，手一挑，玉帶松解開，他寬厚華貴的墨龍紋錦袍隨之往后落。

季枝遙連忙手接住，轉小心地搭在屏風。回過，他已經俯躺下。上的里松垮，松散不羈的模樣不讓懷疑，這人真的曾經是太子麼？他現在這般明明是常逛花樓的紈绔子才有的做派。

今早來秋水苑那個太醫尸送出去時，他的弟子正好過來送火灸的艾條與刺針。撞見鮮淋漓的一幕，差點得要在陳栢面前跪下，最后離開時仍然魂不守舍的。

季枝遙打開針包時還在同那個可憐的弟子，接著看到麻麻的一排銀針，下意識覺得自己眼前一昏，可是又有誰來可憐！

然而這只是開始，不僅要拿銀針，還要把這些鋒利的件扎到尊貴的皇帝上。

到底是什麼樣的心境才能讓季枝遙這個一竅不通的人往他上折騰？實在想不明白。

走至床邊，裴煦已經閉上眼。一時分不清他時疲憊還是悠哉，季枝遙不敢多看。

收回視線跪在床側，手用一手指將他上松垮的衫輕輕開。映眼中的是他腹部明顯的三條長疤，應當是從前與人戰時留下的刀割傷。

季枝遙沒有把握，可是裴煦完全沒有要制止的意思，非常放心的把這件事給，自己則閉目看似睡著了一般。

大概比劃了一下，分別取了他腹上的神闕、氣海和關元。實在不敢下針，便只用灸法熏蒸位。

艾條燒的時間比想象中久很多，一直保持著一個姿勢不，手臂就是銅鐵做的都難得。分神片刻，小聲地長舒一口氣。

下一瞬，裴煦突然了下，之后斂眉睜眼，眉眼間有些慍意。

季枝遙一低頭，發現滾燙的艾絨正正落在他皮上，被燙到的皮已經發紅。

“我沒注意……陛下恕罪。”

裴煦沒立刻開口，手拍掉腹部的艾屑，順便將還滯在空中的手推開。

“陳栢。”

聞言門外的人立刻進來，畢恭畢敬地躬：“屬下在。”

“太極宮何時能建好？”

“回陛下，晝夜不休集齊眾力，最快也需要一個月。”

他隨意點了下頭，“尋兩個能伺候的人來。”

陳栢的視線落至跪在床邊的季枝遙，心中了然，“是！那怎麼置？”

季枝遙聽著這兩個人一來一回的對話，頸上仿佛再次被利劍著。他們多說一句，這把劍就越往皮里一寸。

裴煦起，骨節分明的手悠悠地穿戴好，視線卻沒離開低著頭的季枝遙一瞬。

這期間，季枝遙已經把此生最后的畫面走了一遍。本是庶出，在縉朝便不被重視，父皇子嗣眾多，因而只有寵的幾個有資格得到封號。就沒有封號，稍微尊重一些的會喚七公主，其余的便只敷衍地喊聲公主。

潦草一生，沒跟其他親一樣死在劍下，得以見證昏庸王朝覆滅、新朝建立，已經算是此生最濃墨重彩的一筆。

產生這個想法時，自己都覺得可笑。

走馬觀花平生事跡時，完全沒有聽到裴煦在說話。等抬眸看到那人眼中凌厲的眼眸，才驚恐地眨了眨眼。

陳栢額上流下冷汗，默默為一把汗。

季枝遙：“陛下恕罪——”

只會道這一句，而且此刻非常清楚地意識到微薄一句話本無法平息他被忽視的怒火。于是連忙補充道：“剛才失神傷了陛下，一直愧于心，不想又惹得陛下不快，一錯再錯。枝遙愚笨，還請陛下責罰。”

“……”

尋常人說這話，陳栢并不會覺得驚訝。只是這幾日相下來，季枝遙的子本不會低頭服，就瞧著對自己那副答不理的清高勁兒，眼下這話怎麼聽怎麼怪。他抬頭目古怪地瞥了一眼。

裴煦拿起茶水抿了口，“孤讓人翻遍前朝的史冊，全書整二十三卷，竟沒有關于你的只言片語。”

季枝遙抬頭，試圖弄清楚他說這話背后的意圖。

沉默半響，弱弱發問：“陛下是懷疑我的份嗎？”

“不。”裴煦搖頭，很有耐心地和這個卑微的人閑談。旁邊陳栢眉間皺了平，平了皺，心中有說不出的古怪。

“孤只是好奇，你們大縉會給你這樣蠢笨無知的公主什麼封號。”

“……”

這話直痛點，該如何同他解釋，本沒有封號？

“陛下英明。”想了想，坦然接這個事實，“像我這樣蠢笨無知的公主，是沒有封號的。”

裴煦滿意地點頭，得到答案后毫不意外，“孤邊不留無用人，你走吧。”

季枝遙直接一，險些載倒。裴煦這樣殺人如麻的人道出句“你走吧”，聽著怎麼覺得比“殺了你”更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