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採薇這病來得快,去的也快,略吃了兩劑葯,躺了幾日便差不多了,趕上外面又落了雪,天寒地凍的,被蘇婆子勒令不許出屋,便在暖暖的炕頭上,瞧著蘇家婆媳和那個漂亮的姐姐蘇明薇做針線活計。
蘇採薇到現在也沒弄懂,這究竟是個什麼地方,只不過以這樣寒冷大雪的冬天,該是北方吧!朝代背景不詳,雖是農家,蘇家也不能算窮的揭不開鍋,記得以前教歷史的老師曾經說過,在古代,冬天對窮人來說是一個關乎生死的考驗,寒迫殍滿地到可見。
蘇家看著雖不富裕,日常吃的也是些食糙米,至沒挨,大人孩子上的裳雖舊,卻沒破爛的到打撲丁。
幾日過來,蘇採薇才大略弄清楚蘇家的況,不知是緣分還是巧合,的名字依然採薇,蘇採薇,是蘇家的小兒,過了年才是個滿八歲的孩子,蘇明薇是的親姐姐,比大兩歲,那天的年是父親的弟弟,小叔蘇善學,今年十三了,是個敦實的淘小子,喂喝葯的是祖母趙氏也就是蘇婆子。
母親劉氏是個勤勞質樸的傳統婦人,雖是鄉村婦人,卻生的極為清秀,姐姐明薇就隨了母親的眉眼兒。
採薇第一次見著那個黝黑壯碩的爹,真嚇出了一冷汗,小叔跟他爹活的親兄弟,小叔是個黑小子,爹是個壯實的莊稼漢,採薇琢磨,若自己沒走運,隨了爹可不完了,後來洗臉的時候,就著水盆照了照,雖不如姐姐生的好,卻也能看出清秀的雛形,遂大大鬆了口氣。
從母親跟祖母平日閑話的容看,蘇家就是最平常的農家,靠著家裏幾畝田,種些糧食米粟過活,趕上這兩年年景好,風調雨順,倒是沒挨上,只不過這裏的冬天真冷,比採薇記憶中最冷的三九天都冷,坐在暖暖的炕頭上,上穿著臃腫的棉襖棉,依然能覺到從窗戶裏鑽進來的寒氣,一陣兒一陣兒的。
窗上糊的窗紙有些舊了,留下些橫七豎八暗黃印記,映著窗外雪彷彿一幅象畫,採薇盯著瞧了一會兒,沒瞧出什麼,倒是冷的了手。
旁邊的姐姐明薇抿笑了笑,往邊上挪了挪子,手拉了拉的胳膊,小聲道:「採薇,靠姐姐這邊坐,守著地上的炭火盆子也能烤烤手。」
採薇瞥了眼炕邊地上放著的破陶盆,小腦袋搖晃的跟撥浪鼓一樣,才不過去,用來取暖的設施簡陋倒不怕,可作為現代人的採薇,總覺得這個炭火盆子不靠譜,說是炭火盆子,其實就是個破陶盆兒,邊沿兒都缺了幾塊,下面鑿了通氣的眼兒,架上幾塊燒的紅紅的碳,自然不是什麼好炭,就是自家伐了木頭燒制的炭,不時出噼啪的聲響,間或飄出一子嗆人的味道。
採薇琢磨,這一子一子的味兒是不是就是一氧化碳,因此,自從屋裏點了這個炭盆子,都盡量靠窗坐著,離得越遠越好,至求個心理的平安,哪還會湊上去。
明薇看妹妹這模樣兒,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劉氏溫溫一笑,從炕一頭的暖壺子裏,倒了小半碗薑湯,遞在小兒手裏:「既不樂意烤火,喝點兒薑湯下去,子就暖和了,這一病倒把個滿地瘋跑的假小子病回了丫頭。」
蘇婆子道:「若真這樣倒也算因禍得福了,就怕過幾日子好全了,又跟著小叔滿野地的瘋跑淘氣。」說著,目落在對面的大孫上嘆道:「二丫頭若有大丫頭一半心靈手巧,將來也不用愁什麼了。」
明薇抬起小腦袋,漂亮的大眼睛在妹妹上溜了溜:「妹妹年紀還小呢,長大了自是什麼都會了。」這話甭說蘇老太太,就是採薇自己都不信。
這個親姐姐真算得心靈手巧,才不到十歲的孩子,繡的花,做的針線活兒都很拿得出手,再讓採薇托生一百次,也磨不來這樣細緻的功夫。
採薇正出神的看著姐姐繡花,忽聽外面院裏一陣糟的聲響兒,聽著倒像撲騰,蘇老太太急忙放下手裏納了一半的鞋底,就要下地:「怎麼聽著是從窩那邊傳來的靜,別是這天寒地凍的,黃鼠狼子極了眼,大白天就奔著窩來了。」
劉氏聽了,不哧一聲笑出來,忙攔著婆婆道:「哪是什麼黃鼠狼,是善長,要抓窩裏的大公宰殺了燉湯呢。」
蘇婆子一愣:「這剛進臘月,怎就想起了宰公,這時候宰了,年下可吃什麼?」劉氏小聲道:「是北屋裏善長救回來的周家老爺,郎中說只吃藥恐不濟事,要想好的快,需得吃點葷腥補子,昨晚上善長跟媳婦兒商量著,把家裏的大公先宰了,畢竟救命要。」
蘇婆子長嘆一口氣:「你說,怎麼就不早不晚的,單讓善長給遇上了,不是給二丫頭找郎中,那人在野地里凍上一夜,早不凍死了,前兒聽隔壁家秀才家的娘子說,今年冬天雪大,外面道上每天都有凍死的路人呢,城裏的縣太爺都不理會,就是太看不過眼了,讓衙門裏的差爺拖到葬崗子去扔了了事,偏善長是個菩薩心腸!」
劉氏道:「那經文上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若是沒見著便罷了,瞧見了若不救,佛祖要怪罪的。」
蘇老太太低低念了句阿彌陀佛:「我瞅著那人雖說滿臟污,瘦的了形,卻像個讀書人的樣兒,是也不是?」
劉氏微微頷首:「迷糊了兩日,前兒夜裏才回過魂兒來,說是進京趕考的舉人老爺,想著早些到京城,尋個清凈的地方住下,再用功讀書,以備年後的春闈科考,原是隨帶了兩個兒伺候的,只是半截道遇上強盜,搶了上的銀錢包裹,兒也不知去向,又趕上這場大雪,又凍又的,便昏在路上了。」
蘇婆子嘆息一聲道:「竟是個進京趕考的舉人老爺,按你說,家裏也是個富戶了?」劉氏道:「即便不是富甲一方,想來也是吃穿不愁的,不然,哪裏來的閑錢讀書進學。」
蘇婆子目劃過兩個孫閃了閃,低聲問:「瞧著年紀可不小了,早已娶妻生子了吧!」趙氏嗯了一聲:「聽說膝下有兩個小子,大的都十七了,小的卻跟咱家小叔一樣大,都是屬虎的,更巧的是,生辰跟小叔只差了兩日,都是六月里,小叔是六月初十,他家二小子長兩日,六月初八的生辰。」
蘇婆子略想了想,心裏忽而得了一個念想,忙催兒媳:「你快出去瞅瞅,湯需慢火熬出的才好,不若放在瓦罐子裏,在這屋的碳盆子上架個篦子,慢慢熬上半日才有效用。」
劉氏應了一聲出去,心裏也知道婆婆惦記的什麼,別說婆婆,前兒聽當家的一說,心裏也了那麼一。
自己福分薄些,過門這些年,就生了兩個丫頭,婆婆雖上沒說什麼,可心裏指不定也不樂意呢,之所以沒給臉看,一個是自家的大兄弟時常接濟一二,二一個,便是明薇採薇落生的時候,婆婆都請了姑子來批八字,說都是極難得的好命,採薇更是個富貴綿長兒孫滿堂的命數。
不管真假,倒讓自己跟婆婆有了些盼頭,故此,雖未給蘇家生個男丁接香火,婆婆也沒怎樣歪帶,再一個,還有個沒家的小叔呢。
劉氏也清楚婆婆心裏打的主意,再不濟,將來小叔娶了媳婦兒,若頭胎得了男丁,過繼到長房便是了,只兩個兒以後的著落,卻了劉氏的一塊心病。
當初批了八字說是富貴命,可是十里八村都知道的事兒,為此,婆婆還特意打了壺酒給隔壁的馮秀才,央著給起了好名兒。
要說孩兒家的富貴,說到底兒還不是從婚姻上來的,嫁的好,以後這富貴也就不用愁了,可嫁的好對蘇家來說,真比登天還難。
婚事都講究個門當戶對,蘇家即便沒窮的叮噹響,可至多也就算不死罷了,這樣的家境,哪裏去尋富貴人家做親,偏這個時候,當家的救回個周伯升,偏又有兩個兒子,細想想,豈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好姻緣。
存了跟婆婆一樣的心思,至晚間睡覺時,便跟蘇善長掃聽起來,因周伯升佔了蘇善學的北屋,天天又熬藥又看郎中的折騰,蘇婆子就讓小兒子挪到自己屋裏,採薇的病好了,晚間仍跟明薇住回爹娘屋旁邊蓋出的小間里。
屋子小,燒了土炕,姐倆個靠著躺在一起,蓋上厚厚的被子,縱然沒有炭火也不覺得多冷,只不過因和爹娘的屋挨著,中間就隔了一扇門,劉氏跟蘇善長說的己話,也能約聽見一二。
採薇靠著門邊上的牆睡著,聽得尤其清楚,外間門響了一聲,就聽趙氏低聲問:「那周家老爺可是睡下了?」蘇善長答道:「不曾,說還要看會兒書。」
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過後,趙氏的聲音又道:「前兒你說周老爺家有兩個小子,聽著年紀也不小了,不知可都定了親事?」
蘇善長道:「說大小子定了,親上加親,定的他姑表家的姑娘,二小子原也說了一戶人家的小姐,誰知命短,前年鬧瘟疫夭折了,親事便耽擱下了。」
趙氏一聽,心裏更是一熱:「當家的,我心裏正有一個主意,要跟你討商量,咱家明薇過了年就十歲了,年歲上跟周家二小子倒也般配,你又救了周家老爺的命,說起來,咱們家也算他一家子的救命恩人了,做一樁兒親家也不算太高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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