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隊正
弈延猛地抬起了頭,像是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睛:「主公要讓我當隊正?」
「怎麼,不敢當嗎?」梁峰接過綠竹遞來的茶盞,輕輕抿了口水,「部曲需要人練,我的不行,自然要有個人幫忙代勞。」
其實練部曲從不是家主的任務,自有偏將代勞。不過弈延並不清楚這點,他只覺得渾的都要燒起來了。主公信任他!願把手下私兵全都給他練!心臟都快躍出了腔子,他大聲答道:「願為主公效死!」
一旁綠竹嚇的一個哆嗦,梁峰倒是很有大笑的衝。不敢說別的,當刑警這麼多年,他看人的眼相當不錯,這小子心腸不壞,有氣有勇力,又實打實想要跟著他幹的。而且這小子才十七歲,沒有接過任何正統教育,只要培育得當,完全能夠為自己想要的良才。足夠的忠誠,足夠的強大,這才是自己最需要的尖刀利刃。
梁峰收斂面上表,鄭重說道:「從明日起,你就要開始學習如何帶兵練。我不是要一群只會廝殺的村夫愚勇,而是擊鼓進,鳴金退,能夠保護後家園的強兵。所以你肩上的任務很重,甚至要比手下那些兵卒更為辛苦。」
「我能做到!」弈延大聲答道。待到明日,主公就會教他如何帶兵!這可不是一個奴僕應該學的!只為了這個,不論主公吩咐什麼,他都會竭力做到!
看著對方神采奕奕的樣子,梁峰眼中也有了些笑意。他沒指這群人能夠快速練什麼三才陣、鴛鴦陣,但是基本的陣型整齊必須做到。這是行軍的基本功,也是現代軍隊錘煉了許久的定式,重要自然不言而喻。
說實在的,他也好奇,這個小子能學會幾分帶兵的本事。
「郎君,該用藥了。」綠竹見針,把熬好的藥端了進來。
這倒不是刻意打攪兩人談話,而是怕郎君太過勞,累壞了。
又是對付田裳,又是鼓勵部曲,梁峰此刻確實有些累了。沒有拒絕綠竹的好意,他接過了藥碗。應該是姜太醫新開的方子,別說藥效如何,這味道,可比之前刺激多了!用力閉了閉氣,他仰頭把那碗藥喝了個乾淨,強烈的噁心瞬間翻湧而上,憋的他臉都有些發青。
好不容易下嘔吐的衝,梁峰一扭頭,只見邊面前兩個小傢伙都張無比的盯著自己,綠竹已經捧來了餞匣,急急道:「郎君,快含塊杏脯……」
梁峰無力的擺了擺手:「不必了。」
蜂醃出來的果脯,甜度實在差強人意,杏子又特別的酸,一衝恐怕藥都要吐出來了。興許藥裡摻了些安神催眠的分,雖然噁心的要命,但是睏倦也漸漸湧上。梁峰在綠竹的服侍下掉了外袍,倚在榻上,本來只是準備迷瞪片刻,誰想一會兒就沉沉睡了過去。
這正是綠竹希的。仔細給郎君掖好了被縟,扭頭才發現那個羯奴居然還沒走。嫌棄的看了弈延一眼,低聲說道:「還不退下?」
弈延沒有離開的意思,反而以同樣低的聲調反駁道:「主公讓我給他守夜。」
「就你這一,污了郎君的臥房!」綠竹忍不住小聲抱怨道。
後知後覺,弈延才發現自己一泥汗還沒理。一想到這副模樣在主公面前待了這麼久時辰,他的臉立刻騰的一下紅一片,拔向外跑去。
綠竹都被弄的一愣,氣哼哼跺了跺腳,開始收拾書案上東西。又在博山爐裡添了些助眠的香料,做完這一切,外面的房門突然吱呀一聲,又響了起來。只見弈延換了乾淨服,頂著顆漉漉的腦袋跑了回來。
「我洗過了。」弈延這次可沒退卻的意思,牢牢杵在門口,「我要給主公守夜!」
綠竹險些被氣了個仰倒,哼了一聲,低聲道:「那你就在外面守著吧!」
看了眼床榻上睡的正沉的男人,弈延這次倒是沒有反駁,梆梆的站在了門口。功捍衛了自己值夜的特權,綠竹開始專心整理手頭的事,然而沒過半個時辰,屋外又傳來低低的爭吵聲。
「小郎君是來請安的……」
「主公已經睡下了!」
「小郎君可是郎君的獨子……」
「主公已經睡下了!」
「你、你這刁奴……」
只是幾句話,就聽得綠竹頭上冒出一片黑雲,連忙拉開房門,對外面的人說道:「莫要爭吵,郎君剛用了藥,才睡著。」
外面那個子看到了綠竹,就像見了救星一樣,連忙說道:「綠竹妹妹,還請你通融一下……」
這時綠竹也看到低著頭任母牽著的梁榮,咬了咬,小聲答道:「朝雨姊姊,還是等明日吧。今天郎君已經勞了一整日。太醫也說了,郎君大病初癒,不得累。」
朝雨眼中劃過一抹憾,被牽著的梁榮卻扯了扯對方手,低聲答道:「父親睡下了,我明日再來就好。」
綠竹心底有些不忍,不過在梁邊伺候的時間也不短了,倒是很清楚家裡這些事。好不容易父子兩人的關係不是那麼難堪,萬一惹惱了郎君,又要生出子。想到這裡,聲道:「小郎君放心,待主公醒來之後,我就把你來探的事稟明郎君。他心底一定歡喜。」
梁榮卻執拗了搖了搖頭:「我明日再來。」
說完這句話,這小人兒扯了扯母的手臂,一副想要離開的模樣。朝雨不忍的在他頭頂了一,才對綠竹道:「那就多謝妹妹了。」
說完,牽著梁榮的手,緩步離開了主宅。
綠竹待兩人消失在院門外後,才扭頭看向弈延。這小子臉上依舊沒什麼表,筆的站在門口。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那可是郎君的獨子,你就不怕被郎君責怪嗎?」
「主公已經睡下了,誰都不能打攪。」弈延的聲音不大,語氣倒是十分死。
綠竹不有些哭笑不得。雖然這羯人長的有些醜怪,忠心倒還算有些的。輕哼了一聲,沒再說什麼,輕手輕腳的關上了房門。過門扉,還能看到屋的景。弈延只是看了一眼那人睡的影,就收回了視線,牢牢守在大門之外。
*
田裳怒氣沖沖的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偏院中,剛進院門,一個中年婦人便迎了上來:「夫君,家主可許了你重掌院?」
田裳一甩袖:「什麼家主?!我看那小子就是被山匪嚇破了膽,一回來就要練兵!哼!誰家沒有幾個私兵,但是真正堪用的部曲,是那麼容易練出來的嗎?還不是白花錢糧!」
田家娘子一怔:「家主要重建部曲了?」
「可不是!免了不人的田賦,估計還要給那些部曲甜頭呢。也不看看梁府的境況,是支撐他父子二人的生活都捉襟見肘了,還能養得起兵?」在梁峰面前吃了癟,田裳簡直一肚子火氣,恨恨說道。
這可出乎意料,田家娘子還以為燕生死後,家男人就能挑大樑呢。不過怎麼說也是老主母的陪嫁丫頭,腦子相當活泛,立刻說道:「我聽阿良說,家主讓他招募些莊戶和護院,一同加部曲。要不跟王家兄弟知會一聲?」
王虎、王豹兄弟倆都是莊上護衛,平素就不安分,最喝酒賭錢。上面的大人不曉得,田裳怎麼會不清楚。他立刻明白了娘子的意思,這是要給那部曲裡添些刺頭啊!
面上出笑容,田裳拍了拍對方的手臂:「阿媛此話有理。還有江吳兩位匠頭那邊,也要做些準備才行……」
梁府當初封侯時得的一百戶裡,除了漁獵農耕的農戶之外,會手藝的幾家漸漸了匠坊。有織坊、鐵坊、陶坊、木坊四大坊,其中木坊的匠頭清貧愚鈍,鐵坊的匠頭頑固守舊,唯有陶、織二坊油水最,兩位匠頭更是暗自裡經營著自己的買賣。連續兩代家主都昏弱無能,他們不知已經賺了多私產,就連院的管事,也不敢輕易得罪這些傢伙。
現在梁府即將發生巨變,恐怕這四坊也要翻天覆地了。如果在出的帳簿上埋下伏筆,再威利一番,不怕引不到這兩人上鉤!
這年頭,找個能拿刀槍的容易,找個會用算籌的,卻難上加難。既然那梁子熙想要讓他帳,就別怪他從中作梗,生些事端了。到時候,看他要如何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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