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起回了顧家,剛進門, 江便著急迎了上來。
看見柳玉茹, 心里稍稍鎮定些, 瞧了一眼顧九思, 著著急,看向柳玉茹道:“我聽說王家的大公子今日欺負你了?”
柳玉茹應了一聲,隨后道:“也不知道是怎的,他便突然讓門來,故作不識得我的份說些難聽話。”
江聽著,嘆了口氣:“子在外走,這是常事, 你別放心上去。我明日上他家去找他父親說說, 總該要出這口氣。”
“倒也不用了……”柳玉茹有些尷尬, 算著, 如今該是王家上門找顧家說說了。
江見得柳玉茹的神, 頓時心里有些發沉, 斟酌著道:“可是九思手了?”
“了。”顧九思果斷開口, 毫不遮掩, “我說打斷他的,就打斷他的。”
“你!”
聽得這話,哪怕是一貫好脾氣的江都忍不住提了聲, 顧九思卻毫不在意道:“娘你也別難做了,明個兒我跟你上王府賠禮道歉,你就當著他爹的面把我的也折了算了。我不怕!我就算是打斷, 我也要讓這王八蛋知道,我顧家的人不是他隨便招惹的!”
“你啊你,”江聽著顧九思說話,慢慢緩過神來,有些無奈,自己兒子的脾氣是一貫知道的,柳玉茹一出事兒,便有家丁趕著回來告信了,以王榮那些話,覺得打斷了也不為過。可是今時不比往日,只能道,“九思啊,你也該長大些了,有許多事兒不是要靠蠻力出頭。王榮今日找玉茹的麻煩,也還要偽裝不認識顧家,你直接同他撕破臉皮,你這就是打了王家的臉,原本有理,也被打得沒理了。”
顧九思嗤笑:“什麼有理沒理,不過就是大家的遮布,我們顧家有權有勢,他便一句話不敢說。若我們顧家失勢,以他王家那小人德行,還不把我們皮筋給撥了?娘,”顧九思上前道,“你同舅舅說一聲,讓他想個法子,把王榮他爹調離了節度使的位置,這才是以絕后患。”
“胡鬧!”江冷聲叱喝,看著顧九思,覺得有些疲憊了,想了想,嘆了口氣道,“罷了,我同你父親商量一下,明日你便同你父親去王家道歉去。”
說著,吩咐道:“將大公子關到佛堂去,九思啊,”江緩慢道,“你這子,真當磨一磨了。”
下人上前來,要去拉顧九思。顧九思一甩袖子,直接道:“不用了,我自個兒走著去。”
說著,顧九思就自己去了佛堂。柳玉茹瞧著,也不知道該跟著誰,江瞧了一眼柳玉茹,便道:“玉茹同我來吧。”
柳玉茹擔憂看了一眼顧九思,跟著江去了屋中。
江進了屋,坐在椅子上,抬手著頭,似是有些疲憊。
柳玉茹給江倒了茶,小聲勸道:“婆婆也別頭疼了,這一次九思是沖了些,但也不全無道理,王家欺人太甚,我們若是一言不發,便顯得可欺了。”
“我也明白。”
江從柳玉茹手邊接了茶,有些無奈:“若是放在以往,九思這樣做,我覺得沒什麼不妥。只是今日……”
江猶豫了片刻,最后終于還是道:“本來這些事不該同你們這些小輩來說,讓你們徒增煩憂,但是九思如今鬧得這樣大,我想總還是要同給你們說一下,至讓你們心里有個底。如今圣上……怕是對梁王有了戒心。”
聽到這話,柳玉茹心里微微一。江斟酌著道:“的消息,我也不確切,如今大家都在觀著。我兄長他在朝中雖然居高位,但同梁王關系深厚。若圣上真對梁王起了心思,那我們便得小心謹慎,至不什麼把柄到京都去,我兄長的拖累。”
“那……九思今日的事……”
“我便怕是被人下了套。”
柳玉茹嘆了口氣。
“九思其實說得不錯,如今結了怨,若能將王家調離揚州才是正經。可九思不明白,節度使一職與其他職位不同,節度使屬軍職,與軍隊關系切,你要王家離開他的大本營,你讓他調哪兒去?換一個地方,就等于把這個節度使所有權利全部給拔了,誰又肯干?如今我們又不宜做大作,你舅舅他自顧不暇,哪里能騰出手來王家?”
江這麼一說,柳玉茹稍作想法,便已經明白了那夢境的來龍去脈。
皇帝如今病重,疑心梁王,想在死前為兒子鏟除了這個心腹大患,于是將梁王反,而王家必然如今已經知曉消息,就等著從顧九思上下手,尋個給他舅舅降職的理由。顧九思的舅舅倒了,梁王反了,后來梁王又被幽州節度使范軒所殺,天下大,顧家富可敵國,自然了王家眼饞的對象……
柳玉茹暗中了拳頭,江還在著額頭,慢慢道:“不過也不必太過驚慌,王家在東都沒什麼人,應當不會這麼快知道消息……”
“不,婆婆,”柳玉茹忙道,“我們不能往好的地方想,如今你必須當王家就是給九思下了套。”
江抬頭看柳玉茹,柳玉茹急切道:“舅舅是顧家的靠山,無論如何都倒不得的。咱們不能把把柄送給王家送到東都去,若王家真打算給咱們下套,不會只是打斷了,他們必然還有下一步作,將顧家推到風口浪尖上,說不定,此刻王大人已經抬著王榮來顧府道歉了。若他真來顧府道歉,顧家蠻橫之名就留定了!”
聽到這話,江面一白。
“拖不得。”柳玉茹立刻道,“您現在就得帶九思去道歉,不但要道歉,還要道得狠,道得所有人都見著,都服了氣,不覺得偏頗。”
江一聽這話,心疼得不行。然而還是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許久后,睜眼道:“你說得對,將九思來,我這就帶他過去。”
柳玉茹應了聲,忙去了佛堂,顧九思正盤在佛堂前吃著,柳玉茹瞧見他的樣子,便忍不住笑了:“誰給你的?”
“木南啊。”顧九思毫不遮掩,從旁邊侍從手里拿了帕子,優雅了,隨后道,“只說關我佛堂,又不是要著我。也就你這狠毒婦人,能對我下這種狠手。”
柳玉茹聽著,抿了抿,瞧著顧九思那張狂的樣子,一想到接下來要說的事兒,不知道為什麼,就驟然有些難過。
顧九思上下打量一眼,直接道:“有事兒就說吧,別吞吞吐吐的。”
柳玉茹看了旁邊侍從一樣,侍從趕就退下了,佛堂里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柳玉茹走到顧九思前,蹲下來,靜靜瞧著他:“你娘要帶著你去給王家道歉了。”
“這麼快?”顧九思有些詫異。
如今都已經夜了,道歉也該明天去才是。
柳玉茹苦笑了一下,解釋道:“我說了,也不知道你能不能聽得懂。陛下如今疑心梁王了,王榮這事兒,怕是個套。”
柳玉茹說完,也覺得自己說得太簡潔了,顧九思怕是不明白的,正打算再解釋一下,便聽顧九思道:“我不后悔的。”
柳玉茹愣了愣,顧九思靜靜看著,一雙眼清明徹:“其實去揍他的路上我就想過這個可能,但我還是決定打他。這事兒不難解決,我同我母親去道歉,當著大伙的面折我一只,這事兒再送到東都去,也不好追究了。”
說著,顧九思嘆了口氣,笑了笑,眼里卻是帶了苦:“看來,顧家是要有風雨了。”
柳玉茹沒說話,心里有些難過,瞧著面前的人,覺他似乎是突然長大了。又或者說,他其實一直心思清明,只是過去有那個條件,他就放縱著自己,如今卻不得不著自己,去想那些他從不愿意想的。
柳玉茹也不知道怎麼的,初初是希這個人能夠上進一些,當一個好男兒,然而如今他真展了那麼幾分,就覺得,人似乎還是永遠像年一樣未經風雨,來得讓人歡喜。
顧九思看著的樣子,不免笑了:“你這是什麼表?我這個要斷的人都不難過,你難過什麼?”
“顧九思……”嘆了口氣,卻是道,“你放心,我陪你去。若真斷了,我給你背回來。”
“哪兒得到你啊?”顧九思站起來,同一起出去,還如以往一樣吊兒郎當笑著,“我們顧家還沒沒落到要夫人背人吧?”
“行了,”他了臉,“愁眉苦臉個什麼,這事兒我早想好了,別愁。”
柳玉茹沒說話,走在顧九思邊,他們的袖在一起,清晰知到,顧九思的袖子似乎微微抖。
他終究是怕的。
那一刻,柳玉茹清晰意識到。
顧九思聰明,可他有限的人生經驗里,當他父母第一次展現弱,他清楚意識到要他長去面對風雨時,他終究有那麼一弱。
只是他不說,也不表明。
然而柳玉茹卻是清楚的覺到了這份不安,他們走在長廊上,柳玉茹不自的,就握住了他的手。
顧九思詫異回頭,柳玉茹靜靜看著他。
的目堅韌又溫。
“你別怕,”出聲,像是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那一刻安了他,擁抱著他,他聽說,“我陪著你,我會扶著你起來,你不會丟臉的。”
顧九思沒說話,他靜靜端詳著。
他不知道為什麼,那片刻,他的手,沒有再抖。
他勉強笑起來。
“行啊,”他說,“謝謝你了,我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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