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慢慢近寒假,高三最后嚴酷的幾個月就要開始了,各科老師都猛敲黑板、反復強調讓大家不要掉隊,最后加把勁沖刺,而高考前最重要的,莫過于一月的期末考和三月中旬的三次模擬。
馬上還有不到兩個月就要到期末考試了,魚薇倒是沒什麼張的。其實要論用功也算是刻苦,但遠沒有一些莘莘學子那麼拼命,說白了,真正的學霸這會兒早就把各省真題翻爛了,本沒有周圍人溫水煮青蛙似的后知后覺。
當初作為中考狀元進的Z中,被老師們當一尊大神供著,魚薇作為全校最高分的希,這會兒卻在考慮一件事。
上次答應過姚素娟,要幫步徽進步的,絕不能食言。
既然承諾過,在步徽生日后的幾天就決定要付諸行,想了一下,立刻有了辦法。
魚薇心思縝,做事沉穩,經歷的事也比同齡人多,真要耐下心對付哪個小孩兒,能不聲地把對方玩兒死。
顧不得想自己方法是不是略腹黑了些,魚薇開始行了。總方針還是很明晰的,步徽這人吃不吃,得著來、順兒捋。
魚薇每天的夜自習都是去第一排跟祁妙坐,但這天吃完飯回來,卻坐在了原位上守株待兔,步徽在校外吃完飯回教室,一眼看見坐在那兒,拉了椅子就想走,魚薇一把拽住他的校服角,開門見山道:“步徽,你媽媽讓我看著你學習。”
步徽轉過臉瞪著,一臉鄙夷,把自己服扯過去,本來他以為魚薇不會放手,會來個死纏爛打,但誰知,他輕輕一拽,就松手了,仿佛那細細的手腕沒長骨頭似的。
不過也是,那天魚薇低糖暈過去,他跟孫隸格把抬到醫務室時,幾乎沒用力氣,瘦得就好像跟自己不是一個種一樣。
他因為掙得太過順利,不由得愣了愣,接著看見魚薇不說話,就瞪著一雙大眼睛,啪嗒啪嗒地眨著向自己,那雙眼睛清澈得泛水,他想著這的到底要干嘛,卻見魚薇只溫順地看了他一會兒,就別過頭去說道:“沒關系的,我可以等你準備好。”
還準備?準備個屁!步徽一把拉過自己的椅子,坐到最后一排,跟李鶴人和強電幾個好哥們兒坐著聊天、抄作業去了。
第二天一早,前天做的數學隨堂卷子發下來了,結果卻令人大跌眼鏡,魚薇從來都是第一名,這次卻考了剛過80,趙老師點名批評了好久。
一直低頭聽著老師訓的話,一節課都沒抬頭,下課的時候,步徽朝看去,約看到眼角依稀有淚,步徽當時就心煩得不了,剛想離開,卻聽見魚薇開口了。
“其實,我一直羨慕你的。”魚薇眼睛著窗外,沒有看著他,這讓他稍微舒服了點,但的話他完全不懂。
步徽聽跟自己說話呢,一時間不好轉就走,只能蹙著眉“啊?”了一聲。
魚薇繼續輕地說道:“你腦子聰明,考試前隨便看看就能應付,我這個人笨,只會死學習,是個書呆子。”
步徽一聽,不對啊,怎麼把自己的心臺詞都說出來了,這敵我陣營不太對呀。
“而且還有人管你,你媽媽和四叔都對你好,我就算考了個零分,也沒人會出來說我了。”魚薇這句話說出來,步徽才當場傻了眼。
雖然他一直不怎麼關注魚薇,但的況從爺爺和媽媽里聽過太多次,確實有點可憐。
這會兒正是課間,因為下節課是育,大部分人都出去了,此時教室里極其安靜,步徽煩躁地嘆了口氣,卻拿沒辦法,只能別扭地遞了張面巾紙給魚薇。
當天下午,魚薇把那張后半面一題沒做的數學測驗卷子塞進書包,心里覺得差不多了。
夜自習一到,魚薇就捧著書去“擾”步徽,他依舊坐在最后一排,靠著后墻,襯衫扣子解一半,翹在桌上,在那兒跟李鶴人他們幾個說話,魚薇一來,男生們開始起哄。
“哎呦徽哥,你的白玫瑰來找你了!”李鶴人胖臉通紅,怪氣。
“步徽,你來一下,你來一下嘛,人家找你……”一旁的強電學著魚薇的語調,著嗓子嚷嚷。
步徽煩不勝煩,一腳把強電踹開,皺著眉向魚薇,剛想轟人,卻看見還是靜靜地著自己,漆黑的眼瞳里一片粼,跟小鹿一樣,他話到邊生生咽下去,差點把自己噎死。
四叔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男人不懂憐香惜玉,還不如沒有生工……
可他沒想,魚薇竟然是鐵了心了,一次不行還來第二次,每天晚上都跑到最后一排找自己,到了第三天,步徽實在不了了,在一片起哄聲中,拉了椅子回去,坐在邊,后排一群男生在那兒哼起結婚進行曲,魚薇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仿若沒聽見一樣,看見自己來了,把手里的本子推了過來,讓他先把作業獨自完。
頭兩天,這個的倒也沒太過分,只是盯著他做作業,后來要求看自己剛考完的數學卷子,步徽著頭皮把卷子給魚薇看了,本以為會對自己不屑一顧、指手畫腳,可誰知有天竟然捧著練習冊來請教自己!
步徽以為在嘲弄他,不耐煩道:“你不是數學課代表嗎?我分兒還沒有你一半多,你來問我?”
魚薇卻回答得相當誠懇,一字一句道:“我看了你的卷子,你大部分都錯在計算上,是因為你心,但你真的很聰明,比我聰明,很多題的解題思路清晰又簡單,只是你做題的時候心思浮躁了點,下次沉下心來寫,肯定考得很不錯。”
說話一直這個調調,沉而平靜,而溫謹,聽著就讓人耳朵舒服,跟一陣風似的。
魚薇這陣風有點擾人了,吹到他心里去了。步徽自從聽這麼說,再做卷子時竟然不敢糊弄,一想到回頭還要看,他因為好面子,平生第一次老老實實地把一套卷子做完,甚至還因為害怕出丑,了卷子后,心忐忑地跟別人對答案。
步徽的改變就這麼一點點開始了,他自己甚至都沒察覺到,步家也因為這個小變化而變得更安靜了些。
這天姚素娟睡前完面霜,坐在床沿嘖嘖稱嘆,對步靜生道:“哎,你不覺得最近家里特別安靜麼?”
步靜生腦袋一挨枕頭,早已經打了個盹,咂咂道:“老四好幾天沒回來了,可不得安靜嗎。”
步霄最近忙生意,去了趟海南,好幾天沒著家了,現在都不知道人在不在G市。
姚素娟捶了他一下:“哎呀不是!我是說小徽,我剛才去他房里送水果,我的老天爺呀,他面前那份卷子竟然考了八十八,我想著,興許是我的謀士已經開始行了……”
步靜生聽妻子里說的話,不明其意:“什麼謀士?”
“魚家丫頭啊!”姚素娟激地掀開被子鉆進去,推了一下丈夫:“這麼說吧,我先跟你攤牌了,這個兒媳婦兒啊,我已經看上了!趕明兒換了哪個姑娘我都不同意進門,你也讓你兒子加把勁,他現在那熊樣兒都配不上人家小腳趾頭。”
步靜生一聽那瘋話又開始了,不由得頭大:“孩子那麼小呢,你這瞎說什麼呢?”
“小什麼小,你沒聽老爺子整日念叨啊,你們老步家跟魚家還定了娃娃親呢,你們這一輩沒上,那可不就到下一輩了嗎?八字我都算好了,人家大師說了,小魚的八字呀,一看就是嫁進咱們家的命……”姚素娟又開始八卦了。
步靜生翻了個白眼,一把扯過被子捂住腦袋。
周六這天,姚素娟應上次的約定,在兩個孩子上午半天課結束后,開車去學校接人,這次因為堵車,來得稍微遲了些,車停好后,一打眼看見兒子跟魚薇站在校門口,已經在等自己了。
眼睛多毒,一眼就看出兩個孩子關系沒以前那麼僵了,最起碼這次走過來,一前一后的距離短好多。
姚素娟不心大好,接了孩子回到家,吃了午飯,竟然看見步徽老老實實跟魚薇一起坐著學習,一坐就是個把小時,甚至一句怨言都沒有,這才震驚不已,心想著小魚薇到底使了什麼招數,居然能把一個瘋狗似的叛逆期男孩治得這麼服服帖帖。
可魚薇現在心里想的,卻本不是眼前事和眼前人。
中午剛到步家,就發現步霄人不在,聽姚素娟說他去了海南,一時間覺得心里空落落的。先去步爺爺屋里探老人家,久疏問候,步爺爺又跟自己聊了好久,魚薇一抬眼,看見書案上放著一個棋盤,是一局吳清源的棋,老人家正在打譜,隨口問起,步爺爺說平日里自己喜歡研究,問魚薇會不會下,魚薇自知水平不高,搖了搖頭,就當不會。
步爺爺說以后可以讓步霄教下棋,這麼聰明肯定很容易學。
魚薇一怔,隨即聽到老爺子抱怨,說全家棋下的最好的就是老四,但他不喜歡跟老四下棋,因為他從來沒讓自己贏過。
魚薇其實之前猜到過步霄會下棋,是因為他送給自己的那個飯卡上掛著的狐貍掛件,狐貍尾上寫著“九霄棋院”和一串電話號碼,猜測步霄跟那個棋院有關系,只是他現在人本不在,也無從證實。
可下午差不多兩三點的時候,忽然院子里又傳來瘋狂的狗聲,步徽擱下筆愣了愣,朝窗外看,咧笑了笑。
魚薇猜到是步霄回來了,聽到靜也急得想去看看,可手邊的英語作業還沒寫完,著頭皮又寫了一會兒,聽見樓下姚素娟的聲:“老四你就作死吧,你看你穿的什麼!”
接著響起的那個聲線,是最悉的:“我這不是快熱死了麼?”
步徽終于把筆一丟,出了房門,魚薇卻猶疑了一會兒,等到樓梯上響起腳步聲,才實在忍不住,站起朝門走。
扶著門框,魚薇只看見那個人正低著頭上樓,眼睛盯著手里的手機。步霄一個人上來的,大冬天里,他竟然穿著一件黑短袖,另一只手里拎著行李箱,渾風塵仆仆,似乎還曬黑了一些。
一抬頭,他看見了門邊的自己,明亮的黑眼睛微微停頓了一下,隨即那抹耀眼的笑容又浮現在他臉上。
這是一個星期沒見之后,又見到他,因為他剛剛遠行回來,帶著點疲憊和旅程結束的放松,整個人看上去和之前不太一樣。
魚薇還沒來得及開口喊他,步霄已經笑著走過來,路過邊時盯著看了三秒,別過臉去時懶洋洋地飄來一句:“不錯啊,終于把你養胖了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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