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迎酒笑了笑。
小李輕掩上門,走了。
路迎酒把桌上的符紙收在一起,拿到窗邊,了個決,符紙燃燒起來。它們燃燒得極快極靜,那麼厚的一沓,連灰燼都不多,被風一卷就什麼也沒有了。
他和楚半都知道:這種級別的鬼神,哪怕是限制路迎酒的行,也沒辦法制止住——以它的實力,想去哪里、殺死哪些人,都是輕而易舉的。況且,連他們都沒辦法,還有誰有辦法?
束手無策。
完完全全的束手無策。
除非——
明天就是鬼節了。
唯一的機會,就是趁著氣最蓬的時刻,與它通。
路迎酒趴在桌上,小睡了一會。
直到門又被敲響了,小李探頭進來:“季彩和鐘國的已經轉移過來了。”
他們一起往負二層的停尸間走。
電梯里,路迎酒說:“小李,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季彩會殺鐘國?”
“不知道啊。”小李一愣,“單純鬧翻了吧,難道還有?”
路迎酒說:“尸只能埋在執念之的旁邊,所以都在學校,我和葉楓過去時,怨念已經積攢了很多,如果鐘國繼續埋尸,肯定會造傷亡。”他停頓了幾秒鐘,理清楚思緒,“我在想,或許季彩一開始并不想埋尸復仇的,又或許不想繼續了,放不下仇恨、被憤怒裹挾的,實際上是鐘國。”
“哦……你的意思是?”
他說:“季彩殺了鐘國,是為了那些學生。哪怕變厲鬼了,關心的事還是沒變。”路迎酒笑了笑,“當然,鬼怪的格難以揣測,這只是我個人極度理想化的猜想。唯一的證據也不夠充足。”
“什麼證據啊?”
“仍著鐘國——這個我可以求證。”
下了樓,坐電梯到負二,經過層層被符紙封印的門,他們到了停尸間。
這里冰冷、沉默,著無法被打破的凝滯,每一個隔間都藏著一段故事。
兩張白布,分別蓋著那兩人的尸。
路迎酒走前幾步,小李這才發現,他手里拿著《山的那邊》。
路迎酒看完了這本書。
開頭是【你們是飛鳥,應飛躍群山,展翅翱翔——致我最的學生們】
而結尾斷在了主角和人的一場對話:【我們一起站在田野間,遠群山如黛。今天的天氣很好,他笑著和我說,是啊,這個故事會結束的,直到我們】
還沒寫完,就死了。
路迎酒揭開白布,出兩人的面容,都是雙眼閉。
在華小區時,他倆也是這樣肩并肩躺在樓下。當時他就覺得,季彩的手似乎是想要向鐘國。他手拉住了季彩的手腕,人的皮細膩,冰冷溫度傳來。
他將這只手放在了鐘國的手邊。
一開始他們的手只是松松地搭在一起,但過了幾秒,一恍惚,手已經拉了。
季彩笑了。
書本嘩啦啦地翻,最后一行字浮了上來,如同一尾在水深的魚游向河面,鱗片多彩,吐出一連串安靜的氣泡。
【我們一起站在田野間,遠群山如黛。】
【今天的天氣很好,他笑著和我說,是啊,這個故事會結束的,直到我們雙手握】
……
事解決了,眾人收拾了一下,就準備下山去了。
路迎酒的手機響了一下,一條短信來了。
大狗:【我今晚直接去你家樓下?】
路迎酒回復:【好】
他本來想走的,突然聽到那幫人鬧哄哄的一片,似乎是在商量什麼。小李沖他喊:“路哥,今晚要不要一起吃?”
于是20分鐘后,他們坐網約車下山。正是吃飯時間,哪里都在等位。小李找了家評分高的江浙菜,他們迎著晚高峰的浪一頭往市中心扎去。
車上,一人了個懶腰:“哎可算是結束了,這兩天我快把全市都跑了一通。”
又一人說:“能休息就趕休息吧,明天就鬼節了,有咱們忙的。大半夜不來個電話把你走,祖上都要燒高香了。”
是啊。路迎酒想,8月23號,馬上就是鬼節了。
到了地方,幾人鬧哄哄地涌過去了。進了餐廳,沖了一壺花普洱,又點了松子魚河蝦和醉蟹,吃起來時熱熱鬧鬧的。不知怎麼聊到了小李沒喝過酒,就給他倒了小半杯嘗嘗,結果剛喝了幾口,他的臉就燒紅了,連連說自己是真的沒天賦,以后得煙酒不沾。
路迎酒依舊對吃的不冒,也沒要主食,就慢條斯理地剝著蝦。
等到吃得差不多了,路迎酒起笑說:“你們繼續聊,我去外頭個氣。”
他去了二樓的小臺,推開門,微涼的晚風撲面而來。臺朝著一條小路,沒什麼人,野貓在街角慢吞吞地。他靠著欄桿,目放遠,思維短暫地放空了幾秒鐘。
后又傳來吱呀一聲,路迎酒回頭,看見了小李。
小李剛喝了半杯酒,臉上都是紅的,也出來氣了。他靠在欄桿上,用手拍了拍發燙的臉頰,長吁一口氣:“路哥,你剛剛、你剛剛說要去接個朋友,什麼時候要走啊?”
“還不急。”路迎酒說,“他午夜才到。”
“哦——是過來玩的嗎?”
“他說來我的事務所看一看,如果合適,就留下來工作。”
“哇!”小李有些驚訝。
路迎酒笑:“說實話,我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小李:“?”
他一時不著頭腦。
路迎酒說:“我倆小時候認識的,一起玩了一個月,后面就沒見過了。他是我以前鄰居姑媽的同學的老公的小三的孫子。”
“……啥?路哥你再說一次?”
“是我以前同桌的義的老師的兒子的兄弟。”
“你這兩句話就沒有一個詞是一樣的!”
“反正我不知道他名字,以前一直他大狗。”
“這算個錘子朋友?!”小李震驚到了個。
“總之,我們快二十年沒見面了。”路迎酒說,“你說的對,這算不上是朋友。我小時候本來也沒幾個朋友。”
小李一愣:“為什麼啊?”
雖然他第一次著實被路迎酒嚇得慘,但這幾天的相下來,他覺得以路迎酒怎麼也和“沒朋友”不沾邊。
更何況他那麼厲害,求著他辦事的人要多有多。
路迎酒想了幾秒鐘,突然問:“你玩過跳房子沒有?”
“玩、玩過。怎麼了?”小李心想,這種游戲大部分人都該玩過,再不濟也看別人玩過。難不路哥想和他玩?
“我就沒玩過。”路迎酒說。
他質特殊,厄運纏。小時候周圍人忌諱他,當然也不讓自家小孩多跟他接。路迎酒從小就沒怎麼和同齡人玩過,都是遠遠看著其他孩子。
也不是沒有嘗試過跳房子。
年時期的路迎酒就在捉鬼上展現出了驚人天賦,小朋友不和他玩,他就去抓野鬼和自己玩,好不容易把街頭街尾的鬼怪都揍服了,讓它們齊聚一堂——眾鬼心驚膽戰,用畫出了房子,排隊等著玩,一張張兇神惡煞的臉上出笑容。
形勢一片大好,直到路迎酒發現那幫鬼怪不會跳,只會飄,從本上杜絕了輸的可能。
一次失敗的嘗試。
那之后,他還是只能看著別的孩子玩。
其他游戲、活也大多是這樣,年分外無趣。
后來,他靠著冥婚平安長大了,實力牛了,沒留下心里影也沒人再忌諱他,除了睡眠不大好,格有點懶散隨,不可不謂是心健康功名就,甚至還拿過幾年的三好學生……但是缺失的那部分,填補不回來。
就好像一棟房子有的破損,別人看不見,但你知道缺口一直都在,偶爾還會嘩啦啦地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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